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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 我們倆愈長愈像了(1/3)

作者:王曉玉字數:8040更新時間:2019-09-21 22:51:53

    黃源深與我同是華東師大畢業生他比我高四屆,算是校友,師兄。

    黃源深畢業後留校,然後當我們班的英語老師,教過一個學期,時年二十二歲。我們叫他“黃先生”。當然,他是我的老師。

    那一個學期的教與學的關係,在之後的三十多年裏,成為熟知我們婚姻史的朋友們的笑柄。大家說,你們這是典型的“師生戀”,有一點違法亂紀的。

    時至今日,兒子女兒都已三十來歲了,我們還怕什麽?常常是不待飯桌酒席上的老友們起興取笑,我自己就先撿起話頭說,啊,黃先生教過我,我們是師生戀的了。

    如今回想起來,那戀著的五六年裏,他倒的確是很有身份意識,一直是把我當作一個編外學生在帶教著的。

    那年頭裏談戀愛,不作興時下的浪漫和狂飆。我對他最親密的表示是禮拜天邀他到我家吃一頓飯;他對我最高雅大方的款待是出資買票,請我看電影。

    吃完飯後的不變的話題是我們正在看著的某本書,或是某篇文章,大多是他滔滔不絕地說,我洗耳恭聽。看完電影後回學校去,邊走邊談的,又大多是對這部電影的評議:總的構思是很成功的,蒙太奇手法運用得不錯,但對白設計有問題,那男主角的表演太過火了,等等等等。也是他說得多,我當聽眾,學生。

    比我早四年讀的書,不是白讀的。

    三十年後,陰差陽錯地我進入了影視文學教學圈,黃源深當年請客助我所積累的影視作品閱讀量,成了我執教“中國電影史”這門課程的堅實基礎。

    他比我用功得多。他的用功出於一種與生自來的自覺,在我看來,有時都有了點自虐的意味。我第一次到他的集體宿舍去玩時,發現他寒冬臘月的床上,竟隻鋪著一領草席。問他,他說這是為了早起,不賴被窩不睡懶覺。我於是明白了何以他的手背上滿是一粒粒的凍瘡,赤豆粽子似的。“文革”期間他背誦英語辭典,利用的是種種縫隙時間,其中包括清早去公廁蹲坑的十來分鍾,時常是隻記得帶了辭典不記得帶上手紙,須高呼兒子送紙應急。長期以來,他夜夜伏案工作到十一二點鍾,在我們隻有一間居室的那些年頭裏,好早睡的我於是就像“文革”中蹲“牛棚”飽受造反派有意折磨的“牛鬼蛇神”一樣,必得在白熾燈的映照之下學習入睡。他的用功後來聞名澳洲,因為在那裏就讀時,他曾有過一周內兩宿不睡寫出兩篇五千字英文論文的記錄,使他的導師、悉尼大學校長克拉默女士大為驚訝,那地方的好幾家報紙於是就都來采訪了報道了他。用功的結果是成果。壘起他的著作,厚度早已超過了我的兩倍。

    他比我認真得多。在外國文學領域,他無論是研究還是翻譯,都注重“元文本”,不肯為功利主義的目的而走現成的捷徑。他寫那本《澳大利亞文學史》,為了對某個作家作出更客觀些的評論,會接二連三地啃讀所有他弄得到手的作品原著,讀完千百頁,方才最後落筆寫下他自己的半頁一頁的判斷,而不願抄摘別人有過的定論。結果,細工出慢活,他這本六十餘萬字的書,前後竟寫了十年之久。他重譯《簡·愛》,除了恪守“信達雅”,還一心追求再現原著的詩意,手稿上塗塗改改有幾頁賽似軍用地圖。近期他忽然對上海作家們的現時創作發生興趣,但決不相信我既簡明扼要又生動準確的介紹,隻是一本一本地讀了王安憶的《長恨歌》、趙長天的《肇事者》、陸星兒的《激情歲月》,甚至衛慧的《上海寶貝》,然後再與我探討有關新世紀文學創作的走向前景等問題,一如當年步出電影院時。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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