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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九華山的禮佛記(1/4)

作者:熊召政字數:10704更新時間:2019-09-21 23:22:54

    車在五溪橋上停了下來。天已黃昏,橋下交交牙牙的卵石間,穿過潺湲的水聲。側望路左的九華山,恍如天上石林,柔如菇,悍如戟,參差一片。到眼一色的灰中,又含蘊著難以捉摸的茶褐色。

    這安徽青陽縣境內的九華山,與普陀山、五台山、峨嵋山並稱為中國四大佛教名山。它們分別是四大菩薩的應化道場。普陀山供奉觀音菩薩,五台山供奉文殊菩薩,峨嵋山供奉普賢菩薩,九華山供奉的是地藏菩薩。按古人的說法,我當屬於“不得誌逃於禪者”的人。當今之世,已不能過一瓶一缽的雲水生涯,但抽幾天閑,到佛地名山一遊,參禪悟道,也算是對結廬心情的一個交代。

    五溪橋是流自九華山的九溪、縹溪、舒溪、雙溪、濂溪五條溪水的匯流處,亦是上山的必經之地。從上海、南京、合肥、蕪湖、安慶各地上九華山的旅遊車,每日於此上山,遊客們的禮佛心情,也於此峻肅起來。趁司機詢問上山路況時,我在路邊的小鋪子買了一瓶古井貢酒。司機對我說,拜菩薩不得喝酒。我笑笑。佛家的戒律不能約束我,何況宋代的禪僧就說過:要吃就吃,要睡就睡,隨心所欲就是佛。閑話中,不覺小車過了一天門,盤旋在重巒疊嶂。路邊三三兩兩的小築,都是廟家。暗香浮動,鍾磬聲聞。忽然,暗黑的山峰閃起螢光,模糊不清的岩石變得積雪斑斑,是月亮升起來了。你感受到光芒,卻見不到它。它隱藏在香火氤氳的叢林中,像老禪僧的一顆不露於外的深邃的心。一天驅車五百公裏的我,頓時生起難以名狀的輕鬆感。

    上天台寺

    從唐至清一千多年間,九華山陸續營造的大廟,有一百七十座之多。中間兵劫屢見,興衰更替,許多寺宇屢建屢毀。本世紀來,大概是九華山最為冷清的歲月了。如今隻剩得三十多座大廟。這當然不包括那些僧尼獨守的茅篷和頭陀麵壁的石洞。比起“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的佛國盛世來,已是風流不再。

    山上寺廟大都集中在兩處,一在九華街,一在中閔園。九華山的主峰十王峰,海拔一三四二公尺,它旁邊的天台峰一三二一公尺,居二。上山的香客,一般很少去十王峰而徑上天台正頂。皆因天台峰頂修有一座天台寺,舊誌載那裏是釋地藏索居悟禪的地方。九華山海拔最高的名刹。遊人不去,等於沒有到九華山。我既是禪的尋求者,當然希望能在那清涼的高處,品飲一番塵埃外的煙霞。

    九華街到天台寺,七點五公裏。早飯後出發。後半夜下了一場小雨,此時陽光正嫩。到眼的景物莫不顯示出那種純靜的、夢幻般的風格。這天氣適合登山、也適合冥想。

    拋開禪佛不講,這條山路也是美麗得叫人心顫。喃喃私語的森林,實在得卻如同是象征的泉水,村落邊上歪歪斜斜的籬牆,潔靜的盤桓的青石板路,還有路邊全是用竹子做成的供遊人進餐的小酒屋,所有這些都讓你愜意,並不斷加深對這種不加粉飾的素樸風景的喜愛。

    當然,也有不盡人意處。

    路邊孤立的巨石和壁立的石崖很多,本來,它們是山中風景最有趣的組成部分。現在那些最能引起遊人注意的石頭上,許多都刻上了字,而且都是近幾年的工鏨。我見過多處碑林,一半以上的書法都不敢恭維。這裏的刻石多為香客所為,更不能給人以書法的美感了。明代散文家張宗子遊樓霞山,曾寫道:“山上下左右鱗次而櫛比之岩石頗佳,盡刻佛像,與杭州飛來峰同受黥劓,是大可恨事。”黥和劓,都是古代的刑罰。黥,是在臉上刺字;劓,是割掉鼻子。張宗子把刻石形容成黥劓,可見痛惡之深。無論從禪的角落還是風景的角度,我對於刻石也是持反對態度的。在中閔園去慧居寺路上,我見到一塊一九八四年的石刻。刻的是九華山佛教的開創者釋地藏的兩句誓言:“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字楷書,腴無拙,漆成紅色,大有把周遭青翠拉入紅塵的味道。在石前留影的香客卻還不少,大約是他們對釋地藏的崇敬吧!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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