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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九華山的禮佛記(2/4)

作者:熊召政字數:10704更新時間:2019-09-21 23:22:54

    釋地藏,俗姓金,名喬覺,傳說是朝鮮的皇太子,二十四歲削發為僧,唐永征四年來中國,卓錫九華山。九十九歲時在山中趺坐逝世。坐化三年後,啟缸安葬,遺體如生。佛門弟子見其成道後的肉身與佛經中的地藏菩薩容貌相同,便認定他是地藏菩薩的化身。從此,王室貴族出身的金喬覺成了“安忍如大地,靜慮如秘藏”的地藏王!他的誓言出於蓮花經中的一句:“隻要還有一個孤獨的靈魂未曾得救,我就要回到這個世界來幫助他。”遺憾的是,地獄未盡,他卻早已成佛了。從“無事於心,無心於事”的禪家態度看,這金地藏很有點儒家襟抱。在他成佛千年之後,山上又新刻他的誓願,可見儒佛合一的宗教觀,至今仍盛。

    中閔園一帶,大廟七八,茅庵更多,是尼姑聚居地。我進去過十幾家,均簡陋得很。有的隻是依崖而築的半間竹舍,有的幹脆就是一個石洞。一個皮膚粗糙得樅樹皮一般的老尼姑守著一盞青燈,一尊佛像,就這麽日著、月著、年著。燈油她是不必擔心的,一路上的女香客,不少都提著大油壺,逢有香火處,必定進來獻上一斤半斤香油。麵對這些矢誌苦修的老人,猶如麵對斜坡上紅葉飄落的寂寞秋楓。魂來楓林黑,魂去楓林冷。雨燕和百靈,不會築巢其上,她們卻把自己的巢築在佛的心中。不用說,這些茅庵破費了我不少的香火錢。但是,若論心的投入,我可能還無虔敬可言。記得一位小和尚問他的師傅:“什麽是佛?”師傅隨口回答:“等到有一位佛出現時,我再告訴你。”這位高僧的機鋒,真是一針見血。我想,這九華山的僧尼大眾,不知有幾位親吻過佛的足胝,或許在夢中,他們如願以償地遊曆過天花亂墜的佛界。

    爬完從慧居寺到天台峰數千級石階,正午時分,我來到天台寺。

    天台寺,又名地藏禪寺。聳立在天台峰頂青龍背上。寺前有渡仙橋、捧日亭。寺據崖而築,就高低參差的岩石,合理布置一樓、二樓、三樓殿宇,最高處殿簷與寺後峰石相接,門檻下就是萬仞深淵。整個殿舍既無天井,又無院落,但地藏殿、大雄寶殿、萬佛樓以及禪房,齋堂均安排得井然有序,疏密合理。

    從遊過的寺廟看,我感到九華山的佛教建築有其獨到之處。每一寺廟的設計、基本上都打破了我國寺廟建築中那種莊嚴雄偉,軸線對稱的傳統手法。或依石崖而簷勾殘月;或臨溪澗而檻落泉聲,或假峰巒而門納青蒼;或旅叢林而牆鄰農舍。這種外借天然遠景,內就天然地形構築的廟宇,富有變幻,而且這些寺廟的外形,極像特色鮮明的皖南民居。除少數大殿采用歇山大屋頂外,都是硬山兩落水,蓋當地燒製的赭黑色陶瓦。外牆也不搞得金碧輝煌,而是粉刷白石灰,遠看就像是農家院落。事實上,九華山也是僧俗雜處。寺如民居,木格小窗,外樸內秀;村舍民居,也都供有佛像。從茂林修竹你感受季節的變化,而佛國的美感,首先體現在這些精致的建築中。

    走進天台寺,正趕上和尚吃齋飯。圍有兩三桌,一人一碗米飯,一盆蘿卜燒豆腐,一桌合吃。看吃這頓齋飯竟比拜菩薩更有意思。原因是有兩個年輕遊客故意在那齋堂裏大嚼其帶來的燒雞。一口燒雞,一口燒酒,吃得津津有味,旁若無人。那雞的香氣,在山下算不得什麽,可是在這高過千仞的齋堂裏,對和尚們的胃,卻是一場真正的考驗。蘿卜與燒雞,可不是半斤對八兩。開始有小和尚拿眼覷那嚼客,接著便有好幾個和尚受了傳染,眼和手的方向不一致起來。看來,“飲食男女,人之大欲”的觀念,幽靈一樣,始終在佛國徘徊,那怕這塵埃之外的天台寺,佛與人的爭搏,也是不能完全禁止。逃於禪的我,由此感到:中國的禪學雖然是在印度的佛學上發展起來的,但畢竟大不相同。佛希望人成為佛而禪認為人就是佛。佛排斥情欲而禪卻無礙於自由無羈的生活方式。兩位遊客的惡作劇,讓我想起蘇東坡,他老先生雖然喜歡參禪,卻也不願意放棄享樂,因此,他是一邊念經一邊吃肉。我以為,這正是修心養性兩不誤的好方法。於是,我摸了摸攜上山來還剩得半瓶的老酒,也想微醺微醺了。當然,我不會在那齋堂裏,在菩薩的祥光下開酒瓶兒,破壞別人的修行,怎麽說也是一件沒趣味的事。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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