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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猿嘯中的鄉愁(1/5)

作者:熊召政字數:13508更新時間:2019-09-21 23:22:57

    三峽:瞿塘峽、巫峽、西陵峽、西起四川奉節白帝城,東到湖北宜昌的南津關,全長一九二公裏。入蜀和出楚,我不止一次枕濤三峽。兩岸層巒,美得你神魂顛倒;一江迅浪,嘩一下撲來,你張開雙臂擁抱它,如燈蛾擁抱火焰,那是興奮到極致的物我兩忘啊!現在,我又自天府之國買棹東下,再次經曆這一段激電蒸雷、騰虹蕩日的航程。巨大的美感使我身心放鬆,再放鬆。我的身邊沒有友人相陪,陶淵明走了,留給我一叢菊;李白走了,留給我一把酒壺;李賀走了,留給我一匹去郊外的夜雨中聽鬼哭啾啾的驢兒;屈原走了,留給我的,便是他的故鄉,生他養他的這一個三峽了。航行其中,實乃是在重溫故人的夢境。

    瞿 塘 峽

    盡管江水一到此處,就陡然掀起數丈高的騰湧,但插在怒濤中的峭壁,卻依然靜謐而又深深地呼吸著。站在抖動的甲板上,我用望遠鏡凝望那峭壁,隻見上麵滿是題刻。篆、隸、楷、行,莫不凝重。那些字,仿佛不是用刀鏨,而是用大斧頭砍出來的,更有那比頭上的朝陽還要大的“夔門”二字,碑隸兼用,漢魏同爐,那筆意,簡直就是攝取曆代豪客的壯氣凝成!

    我以為,那麽多的名山大川,再沒有比夔門更富象征性的名稱了。夔,古代傳說中龍族的一種,一足,凶悍異常。用它來形容此處的長江,是再恰切不過了。長江入川向海,最窄的,便是夔門至巫峽上口的扇子磧這一段了。漲水時寬不過兩百米,落水時隻有五十米。這麽一個窄窄的通道,居然擠過了世界上的第三大河流,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在兩億年前的三壘記,我國地形是東部高、西部低。長江流域的西部地區,那時是一個水域非常遼闊的大海,與古地中海相通。兩億年前的地球印支地帶發生一次強烈的造山運動,古地中海大規模西退,我國秦嶺升高,形成東升西降的地勢。此後,大約七千萬年前,又發生一次燕山運動,四川盆地和三峽地區隆起,再以後,在距今約三千多萬年前的喜馬拉雅山運動時,長江流域地麵普遍間歇上升,上遊上升最為劇烈,中下遊上升稍緩,或繼續沉降。由此,古長江不再可能西去匯入地中海,而隻能向東尋覓新的出路。西部江流在幾千萬年的時間裏,鍥而不舍地衝撞著三峽地區的崇山峻嶺。那些在造山運動中被擠壓得彎彎曲曲的岩石,在三峽地區,形成三道被地質學稱為“褶皺”的岩層。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尋找出路的長江向這些褶皺發起強烈的衝擊,終於,它奮力撞開了夔門,切開山峽,在人所不能參與的地質時間裏,它不僅完成了大江東去的豪唱,而且,還留給我們這一段崩雲裂岸的奇異山水。

    麵對夔門,我怎能不驚歎長江的偉力。由此想到羅馬的三個凱旋門和巴黎的大小凱旋門,這些為彰揚征服者文治武功的建築,屹立在人類互相屠戮的曆史中。盡管這些凱旋門也成為今人景仰的名勝,但這正是人類的悲劇。每一次屠城後的凱旋,實際上是對人類善良本性的摧殘。而這夔門則不同,它雖然也是凱旋門,給人的啟示卻不是野蠻狀態下的征服欲。在這裏盡管頭頂上水霧迷濛,但你絕不會感到精神上空陰雲密布。

    形容瞿塘峽的險峻,前人的文字太多了。夔門前不遠處的灩澦堆,千百年中,被當作通往地獄的路標。多少檣櫓在此化為泡沫,多少生靈在此化為水鬼。四十年前,灩澦堆已被炸掉。我們今天過瞿塘峽,已不必將像前人那樣驚兮怖兮,老怕自己青發的頭顱撞上江心的怪石。但是,江水一進夔門,的確一反常態,晉朝郭璞的《江賦》曾有這麽一段:“圓淵九回以懸騰,湓流雷響而電激,駭浪暴灑、驚波飛薄,迅復增澆,湧湍壘躍。”接下來是三十二個帶水旁的怪字,(因這些字今人已不用,故不錄出)。用來形容水聲和水勢,讀後大有魂飛魄裂的感覺。我以為這段賦就是舊的瞿塘峽。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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