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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與李白對飲(1/5)

作者:熊召政字數:11976更新時間:2019-09-21 23:22:59

    一

    雖然,我遊過許多山,但因未到峨嵋,與人談起山時,仍不免氣餒。久欲探峨嵋,卻因為各種原因,一直未能成行。這遺憾一直伴我度過了二十世紀的八十年代、九十年代。這漫長的二十餘年,峨嵋山中的暮鼓晨鍾總是在不緊不慢地敲響,佛光與聖燈也總是在有意無意地展現;裟欏花開著,絕珍的美人紅也每年撩人一次。而我,卻早已告別了朝氣蓬勃的青春歲月,遊山的興趣,也從奔跑傲嘯變成了踞坐一塊頑石,靜靜地、靜靜地看著花開花落,雲起雲飛。

    古人詠峨嵋山,留下許多佳作。這些名篇,都曾是我寒夜佐酒的佳肴。其中,最讓我喜愛的,是李白的《峨嵋山月歌》與《聽蜀僧浚彈琴》兩首。第一首是他二十五歲的作品。峨嵋山的半輪秋月,送我們詩人上路,開始他一經起步就永不停歇的人生壯遊。每當吟誦這首詩,我的眼底就會浮起一條一千二百年前的青衣江上的行舟。峨嵋山如此之大而行舟又如此之小,這種極富顛覆性的鄉愁,的確讓李白難受了很長一段時間。第二首詩,是李白離開峨嵋山三十年後的作品,詠歎再三,我禁不住還是要把它抄錄出來:

    蜀僧抱綠綺,西下峨嵋峰。

    為我一揮手,如聽萬壑鬆。

    客心洗流水,遺響入霜鍾。

    不覺碧山暮,秋雲暗幾重。

    這詩,李白寫自安徽宣州的敬亭山。他在這裏邂逅了三十年前在峨嵋山中認識的和尚廣浚。他鄉遇故知,何況在兩鬂斑白的暮年。廣浚解下了背囊中的瑤琴,隻輕輕一撥,久違的峨嵋山,原版的一峰一壑,一花一葉,又都在蜀國音樂的旋律中生動地再現。

    二

    閑話半天,讀者還以為我這是在山外談山。其實,這會兒,我正在峨嵋山息心嶺下的萬年寺中。這寺的前身,即唐代的白水寺,廣浚和尚是白水寺的高僧。寺左有一水池,即白水池。峨嵋山十大景中,就有一個白水秋風。秋之於山,猶如十八歲之於少女,是最絢麗多彩的季節。白水寺之秋,大概最能代表峨嵋山的韻致了。在霜鍾破曉的十月,站在白水池畔,看獅子岩邊,天池峰上,缽盂山前,功德林中,處處的層林,都是色彩的交響樂。熟透了的西瓜瓤似的楓葉,胭脂色的岩桑,金箔一樣閃光的銀杏,蒼鬱的扁柏,翡翠般的古楠,還有水白蠟樹組成的一片一片的灌木林,在深淺不一的綠色中盛開著搶眼的小白花,如同無涯的碧波中翔舞著成千上萬隻縞素的鷗鳥。這鋪展在無盡崗巒峰穀中的燃燒的秋色,麵對它,你的內心會突然掠過一陣驚悸,太美的風景,也會把人灼傷。

    一千二百年前的某一個晚上,或者,某幾個晚上,廣浚和尚就是在這白水池畔,麵對四山合圍的醇厚秋色,用他閑雅的琴聲,招待我們曠代的詩人李白。三秋的桂子不焚而香,繞膝的秋風,比愛人初洗的秀發還要爽滑。此情此景之中,廣浚十指如飛,彈奏出一曲又一曲悠美的旋律。如秋風,在萬千紅葉間簌簌踱步;如芳醪,令人不醉不止。

    從李白詩中看,廣浚屬於那種大氣魄的且有著幽玄境界的藝術家。在我來看,這兩點也正是峨嵋山的特色。兩人所處時代,佛教禪宗已開始流行於中國。初期的禪,以恢複人心的本性為目的,讓盲目掙紮的生命,有一個愉快的歸宿。廣浚顯然是一個得道的禪師,琴聲中流露的是他對生命的理解,用向上奮進時必須憑籍的特殊情感來關照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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