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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詩中的三峽(1/5)

作者:熊召政字數:15720更新時間:2019-09-21 23:22:59

    一

    在美麗山水的家族中,三峽是最令人流連往返的地方,有著真正的曆史性。

    從夔門到荊門,這全長兩百九十二公裏的三峽,每一叢岩石,每一疊波濤,無一不是憾人心魄的詩的華章。

    科學家和工程師喜歡用數學的語言來表達他們的思想,而我們詩人,則更習慣將自己的激情融入曆史。

    泱泱中國,是古老而又莊重的詩的古國,而三峽堪稱是一部真正的史詩。如果說,隨著一九九五年三峽工程的開工,三峽的史詩之筆,已經傳到了水電建設者的手中,那麽此前,這枝如椽的巨筆,則是一直在詩人的手中。

    宋朝的大詩人陸遊,站在秭歸楚城的遺址上,曾發出這樣的感歎:

    江上荒城猿鳥悲,隔江便是屈原祠。

    一千五百年前事,唯有灘聲似舊時。

    這首詩是悼念屈原的,三峽中的秭歸,是楚國大詩人屈原的故裏。三峽的風濤,鑄就中華民族一顆偉大而又熱烈的詩魂。屈原憂國憂民,“雖九死其猶未悔”的高貴品質,成為中國曆代詩人的楷模。屈原投汩羅江自沉,到陸遊站在楚城遺址上隔江對著屈原祠憑吊,已過了一千五百年,而陸遊寫這首詩至今,又已過了八百年。但陸遊的感歎,仍在我們心中回響。

    唯有灘聲似舊時!

    這其中有詩人深刻的內心反省,我們是否活得莊嚴,我們人生的價值何在?物換星移,一切都在改變。不變的隻有濤聲。這濤聲中,有詩人的理想,有詩人對曆史的思索。

    我一直沒有機會乘坐木船過三峽。我隻能站在甲板上,在沒有任何危險的情況下,來欣嚐三峽的山。清朝詩人張問陶,過瞿塘峽時,寫了一首《瞿塘峽》:

    峽雨蒙蒙竟日閑,扁舟真落畫圖間。

    便將萬管玲瓏筆,難寫瞿塘兩岸山。

    瞿塘兩岸山的險峻,巫峽兩岸山的瑰麗,西陵峽兩岸山的雄奇,這綿延數百裏的層巒疊嶂,怎不令你驚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人對自然的改造,比之自然的自我塑造,顯得是多麽的微不足道。

    現在,到三峽旅遊的人,看的便是這三峽的山。遺憾的是,他們無法親近三峽的水。三峽的山,令我們讚歎不已,但三峽的濤聲呢,我們都隻能讓輪船的舵槳去親近它。古人卻不是這樣,他們端坐在小小的木船上,與玩著死亡遊戲的波濤,僅僅隻隔著一層薄薄的木板。因此,他們對濤聲真切的體驗,我們是無法獲得的。

    請看李白的這兩首詩:

    巫山夾青天,巴水流若茲。

    巴水忽可盡,青天無到時。

    三朝上黃牛,三暮行太遲。

    三朝又三暮,不覺鬢成絲。

    《上三峽》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一日還。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早發白帝城》

    第一首是李白於公元759年流放夜郎途經三峽之黃牛峽而作。北魏無名氏的《三峽謠》是這樣寫黃牛峽的:“朝見黃牛,暮見黃牛。三朝三暮,黃牛如故。”不覺鬢成絲,可以想見,坐在小木船上的詩人,麵對一串串大如牛的渦漩,每前進一步,都要掙脫多少死亡的羈絆。伍子胥過昭關,一夜白了頭發,在三峽中逆水行舟,又何嚐不是這樣。但是,一旦順流而下,情況又不一樣了,李白的第二首詩,正是表達了在三峽中順水飛舟的快樂心情。千裏江陵一日還,這故然是詩人的誇張,但也說明三峽江濤流速之快。在洶湧澎湃的胭脂色波濤中,船如脫弦之箭,兩岸峭壁,一掠而過,十萬峰巒,過眼雲煙。還有那些被風投擲過來的一把一把的猿聲,也隻能落在船尾的浪花上。

    李白的兩首詩,道出了出峽和入峽兩種行船的心情。總之,放舟三峽,不管是順水和逆水,你總會感覺有一些潛在的東西從那不可遏止的濤聲中流露出來。它們是從長江母親那裏來的,神秘而不可言傳。置身其中,你會產生一種強烈的“共生感”。濤聲與你,融為一體,在人世的浮沉中,永遠保持那種不可戰勝的衝擊力。

    二

    一切的路都通向城市。

    這是一位著名的西方詩人的詩句。這是欣喜,亦是絕望。進入二十世紀,隨著科技的發展,人類的智慧都向城市集中。這種趨向超越了意識形態和國界,而成為當今世界的浩浩洪流。城市是現代文明的象征,但是,被混凝土的森林壓得透不過氣來的城裏人,比任何一個時候都更渴望回歸自然。都希望徜徉於秀山麗水,斷除現代文明帶給人類的苦惱和奢望。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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