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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怎一個愁字了得(1/4)

作者:熊召政字數:9130更新時間:2019-09-21 23:23:01

    一

    甲申年歲暮,乘友人相邀去濟南講學之機,遊了一趟趵突泉公園。園內有李清照紀念館,在趵突泉東。此前,有好事者認為這紀念館就是李清照的故居,大肆喧染。其依據是清初擔任過戶部侍郎的田雯的一首詩《柳絮泉訪李易安故宅》。詩六句:

    跳波濺客衣,演漾回塘路;

    清照昔年人,門外垂楊樹;

    沙禽一隻飛,獨向前洲去。

    此詩之前,不見任何典籍記載李清照的故居在此。此詩之後,倒是有不少好事者步田雯後塵,來這裏尋訪易安遺蹤。尋勝者無可指摘,但傳訛卻不大好。於中航先生專門寫了一篇文章對故宅說提出質疑並給予否定,言之有據。故宅說因而寢息。這座修建於清代的李清照故居也就更名為紀念館。李清照是濟南人,在趵突泉之側為之保留一座紀念館,彰其勝事,則是地方上的明舉。

    紀念館是一座庭院式建築,我徜徉其中,正值薄暮。甲申年的天氣有些反常,夏天酷熱,北方的幾座城市如西安、北京等成了火爐;冬天奇冷,南方的城市如長沙、貴陽等,都下起了暴雪。冬夏之間的秋天,較之往年,也延長了許多。我是大寒之後到達濟南的,可是處處殘留的,還是晚秋景象。這紀念館中的柳色,欲黃還綠;館前的泉水,噴湧如夏。更有那柔和的疏透的晚霧,給人以淡泊的寧靜的詩境。觸景生情,我的腦海裏浮出了李清照的詞句:“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這是李清照早期作品《一剪梅》中的後半闕,表現的是最適宜懷春的少婦的幽怨。雖是閑愁,乃是因為我覺得閑愁應該是所有女詩人的最好的營養。可是這位李清照,卻因為晚年耽於家國之痛,而墜入至深至大的“真愁”之中。孤苦其心,憔悴斯人。閑愁可以萬斛,真愁卻如毒藥,隻要來那麽一滴,就足以使之香消玉殞了。

    二

    李清照出身於官宦之家,用今天的話講,屬於“高幹子弟”。父親李格非的官做到了禮部侍郎,相當於今天的副部級。公公趙挺之更是做到了宰相職位。她的夫君趙明誠是太學生出身,後來也入仕為官,最後的職務是江寧知府。級別雖不及父輩,畢竟也屬高官之列。在中國曆史上,“高幹子弟”幾乎是紈絝的代名字,而所謂太平盛世,也無不彌漫著縱欲與享樂的腐敗氣息。這一點,即便是到了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似乎也無法改變。統治者的奢侈生活,助長了整個社會的鶯歌燕舞與紙醉金迷。置身其中,很少有人會想到他們的好景不長,更不相信他們所有的美夢有被顛覆的危險。

    就說南唐的李後主吧,當他置身在“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的享樂中,卻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後來的結局是“最是倉皇辭廟日,兩行清淚對宮娥”。

    北宋的徽宗時代,是趙家天下由盛轉衰的分水嶺。此前一百多年,在六位皇帝的統治下,可謂“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髻之童,但習歌舞;斑白之老,不識幹戈。”趙明誠與李清照夫婦,便是在這樣一種歌舞升平的環境下出生並成長。但是,自宋神宗時代開始,深刻的社會危機實際上已經產生。因王安石的變法引起了朝廷文官集團的新舊黨派之爭。在哲宗、徽宗年間達到水火不容的程度。李格非是蘇東坡門下文士,被列入元祐黨籍,在蔡京上台後被削職。趙挺之雖是新黨,並位列右相,終因得罪蔡京而罷官,並於死後受到陷害。父輩的政治恩仇,無疑會給趙、李夫婦留下心靈的創傷與生活的坎坷。但這時的坎坷,還不會使他們真正體會到人世的險惡與艱難。因此,他們還能保持自己做人的尊嚴。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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