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信子哧啦哧啦地燃燒著,一直燃燒了半袋煙功夫,還不見炮彈出膛。我用炮膛中的敏感細胞感覺到炮彈與炮信子無法連接,因為這是一枚臭蛋。
陶馬他們立即換下了這枚炮彈,又換上了一枚,還是臭蛋,再推上一枚,還是不響。他奶奶的,我罵了一聲!他奶奶的,陶馬也罵了一聲!
罵聲裏,一枚炮彈就尖叫著落在了歧口,炮台就被掀去了半邊。陶馬他們的臉被薰成了黑炭,還有暗紅的血從額頭上滲出。硝煙未散,有一群人從歧口村跑來了。前麵是搖搖晃晃的陶牛。他們有的手裏拿著刀叉,有的拿著長矛,還用網兜子兜來了一堆火藥。
陶馬就跑上去扶住了他爹,嚎啕大哭,爹,炮彈不響啊!陶牛就咬了咬下唇,咬出了兩個血淋淋的漢字,奸商!
陶牛走上炮台,看了看我洞開的炮膛,望了望越來越近的長毛子的戰船,發出了撕裂空氣般的聲音,鄉親們,上火藥——
轟——歧口漁民自製的土火藥和著沙子石塊從我急不可耐的胸膛裏噴出去。然而卻沒能夠擊中目標。
又有幾發炮彈從長毛子那裏射來。整個炮台都坍塌了,一群人也倒在了血泊裏……
獰笑著的長毛子爬上了歧口。海灘上他們的腳印像熊跡。他們把我從沙堆裏扒出來,蹬著,踹著,嘲笑著。然後,抬起我放上一隻小漁船。他們想把我當作戰利品帶回他們的國家去。
我怎麽能跟他們走呢?我為鹹豐皇帝而恥辱,我為鹿哨領而恥辱,我為我自己沒能發出一枚炮彈而恥辱。我怎麽能把這失敗的恥辱帶到國外供人展覽呢?我必須留下來,即使被人唾罵也要留下來!於是,我不停地晃動炮身,用力下墜,小船就被我掀翻了。
我就留在了歧口,和陶牛、陶馬的屍體一起埋在了炮台下。
後來,我被人挖掘出來。得見天日的那天,有人狠命地踹了我一腳,呸,這就是那個懦夫二將軍!它可是大敵當前一炮未發啊!我咧了咧鏽蝕的炮口,想講一段故事給他們聽,但我終究一言未發。
多少年後,我被人弄到了一座現代化的城市,放在了一個新建的博物館門前。我經常聽到一個年輕的女孩在給遊人講解:1858年的歧口,有兩座炮台,北岸有大將軍,已經沉在了海底,南岸有二將軍,是個懦夫……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