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聖誕節，林隱市下了場大雪。這一場雪下得鋪天蓋地，人們從一宿深睡中醒來，發現大雪盈尺，所有的道路都被堵塞了，各種各樣的樹木白衣素裹，一派素潔和莊嚴。晨起的人們在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和院落裏堆起了雪人，我和文莉開車行到迎賓路時，發現所有的車都在倒退著往回走。林隱市氣候嚴寒，下大雪並不鮮見，但這一次情形十分嚴重。先前有人隱隱聽到夜裏風聲肆虐，黎明五點的時候有一道道白光在“永春樓”的上方閃現，接著一聲雞叫打破了寂靜，那個古篆體“永”字就從木牌樓上掉落了。在那一瞬間，迎賓路上所有人家的門環都哐啷哐啷地一齊搖動。“永春樓”是晉商大戶王家在林隱市的基業，曆曆已有二百年光陰，現今是我的朋友王琦住在那裏。我給王琦打電話時，他正垂頭喪氣地麵對了眾人，任憑別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著剛剛發生的這件奇事。一個人解釋說：“夜裏發生了地震，因為震感微弱，所以不易被人察覺。震源呢，就在這座永春樓附近五百米的環型島上。這座環型島是新一屆市政府的政績工程，占地五百畝，投資一個億。”我從人群裏擠過去時，有認識我的人扯了我的衣襟問：“嗬，是衛總啊。那環型島聽說是香港人建的？”
兒子小苑相跟著北京的同學從加拿大回來，長得又瘦又高，看起來，明顯比以前成熟多了。小苑說著話將買給我的一套純黑色西裝拿出來，文莉接過，往我身上一試：“你爸爸是不是成了個衣服架子？”送她的卻是一整套精裝英文版的《葉芝詩集》。我正詫異著，兒子卻說：“王琦叔叔和曉晨來了。”我老遠聽見了王琦的說話聲：“老衛啊，小苑回來，也不說一聲？”他站在院子裏看滿樹的雪掛：“都成白雪球了！好。你這新買的房子，我還沒來過呢！住進來有一月了吧？”
這天夜裏，我們便在我和小莉的新房子裏慶祝聖誕節。曉晨和小苑去了隔壁的房子上網，小苑偷悄悄地鼓動著曉晨跟他一起去加拿大。我們談論著那場莫須有的地震。“那個人是誰？地震局的嗎？”王琦嗬嗬一笑，“他懂什麽？那個‘永’字以前掉過一次，因為害怕做不出原樣來，就粗粗地粘貼上去了，跟地震有什麽關係？昨天夜裏風大，吹掉在地的！”
我就覺得可惜了，歎了一回氣。
這天深夜，文莉還接到了她媽媽從家鄉打來的電話。電話打到了她的手機上，靜寂裏，那鈴聲就像爆裂一般從空氣中炸開。起因是文莉媽媽做了個夢，夢到女兒失蹤了。文莉穿了貼身的保暖衣服，踱著步到客廳裏去說話。電話打了半個小時，完後她就告我，說：“媽媽在米碗裏插了三根高香，祈佑我日裏夜裏平安無事。奇怪，以前，媽媽向來不會如此啊。”我默默的，母女連心，她母親是感應到什麽了嗎？可文莉在這裏好好兒的，會有什麽事呢？
但這個電話把我的心思弄得沉重起來。隔了陣子，文莉咳嗽起來，我摩挲了她的背，說：“好像是感冒了？”下地去衝了糖水，拿了幾片感冒藥，讓文莉喝過了，我就複又為她祈禱起來。
第二天早起，兒子小苑出門去找曉晨了，文莉卻不見好。我尋思著得找個大夫看看。先給楊禺打了電話，叮囑了公司裏的幾件事，正趕著楊禺出門，他說有一件大事要同我商量，就順道要來看文莉。不等我同意，他就將電話擱下了。我等了半天卻不來，到客廳裏打電話去問，卻是一片雜亂的忙音。回頭看文莉，她正在床上翻看那本英文版的《葉芝詩集》。我沒想到文莉能看英文詩呢，又想起小苑怎麽知道她的愛好？文莉瞧見我詫異，解釋說：“小苑打電話問過的。那一天，你正好出門了。這孩子，和你一樣，心地善良。她在電話裏叫我姨呢。”我心裏一時就安慰多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