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文莉將最後一個條款修正後，正好是午飯時間。飯畢回來，樓道裏寂靜得像入了眠。文莉過來，低了眉，給我摸她的額頭。她的額頭上，汗出得多了，有一種潮濕的熱度。我說，有些燒呢，怕又是感冒了。我就洗了熱毛巾，給她敷上，她坐在沙發椅子上，輕輕地喘氣。我走過去，用雙手抱了她的頭，貼到我的胸口，她說著話：“把你衣服弄濕了，表哥。”但她說著話，用胳膊環住我的脖子，要我將她抱了，放到屋子裏那張雕花大床上。我覺得她僅有一個孩子的體重。這個中午，我就坐在床前，一直在想著下午要開董事會的事。她一睜開眼，我就捏合她的眼皮。我最喜歡看她雙目閉合的樣子。
“我病得真不是時候啊，”她連連說著，話音越來越低，最後就在我的目光中睡著了。
下午三點半，離董事會召開還有半個小時，文莉醒來了：“這一覺睡得好長啊，表哥，我做了好多夢……”她臉色潮紅，燒還沒退，但還是支撐著下了床，說話的語氣裏有一種神秘的縈繞。我要她休息，她卻不聽，堅持著要參加下午的會議。要說呢，這報告裏的好多細節，都是她親手鼓搗出來的，我明白了這一點，卻不願意妥協。主要是她那股神氣讓我擔心，她把我嚴嚴實實地籠罩了，使我放心不下。“要不你列席會議吧，需要解釋的地方你可以插話幫我解釋。”文莉就點了頭。
可是在會議上，我仍然得麵對她望向我的充滿了同情的目光。我知道她擔心我比擔心她自己更甚，關於“北嶽”投資“環城水係”項目，本來反對的人就挺多。文莉說，如果我不能夠說服大家，那即使勉強通過了，將來實施的時候也會有大大小小的阻隔。她說：“你要給大家先吃一顆定心丸。接下來的事情才好辦呢。”我知道她其實是多慮了。但是當我在會議結束的時候從椅子上坐起來，我看見眾人都將目光瞟過去，有人似乎看出了她正病著，他們輕聲叫著“謝助理”……並且將目光轉向我的時候，我才知道，她的著急較我想象的尤甚。“表哥，”她甚至當著大家的麵破天荒地叫我“表哥”，我的眼睛微微跳了一下。
文莉沒有像我預料的那樣很快地康複。一天天過去，她還是全身無力。到第五天傍晚時分，我們坐在家裏陽台上的躺椅上，她一絲不苟地摸著我的手臂，看起來，她的精神才似乎好轉了：“我最近一直有一個夢想，想用一枝畫筆畫出我們的未來藍圖。表哥，你知道我學過畫的。但我知道，我所能畫出的部分其實更多的偏離於現實，但我還是克製不了自己的這個願望。我幾乎能夠看到，有一個偉大的構想就坐落在我們視線的前方，它甚至帶著夢的色彩，簡直就是人間的奇跡，那該多麽好……在這奇跡發生的時候，我差不多可以看到我們的孩子，就坐在你的懷抱裏，衝著我微笑……”
在此之前，我們還沒有提到過孩子的事情。我受她感染，眼前浮現出她所說的那個孩子。第二天早晨起來，當她重新複述了一遍那個孩子，我才發現她已經恢複如初了，她的臉上布滿了歡喜：疾病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她甚至嚐試著抱我起來，在曙光照耀中，她還揚了揚胳膊。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漲滿了力量。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