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藝術與生活

文莉果真畫出了一幅畫兒。那些天，我看見她一有了空閑就鑽進畫房，在油彩和畫幅之間打發著時光。為此我還暗暗生氣，以為她有心將我冷落了。我的擔心其實毫無道理，文莉聽說後就直言笑話了我一番。 仲夏的一天，光線明媚地打在地上，我們一同來到了“環城水係”所在的那片區域，文莉指著那一大片生長著低矮的野草的山坡給我看：“兩年後，這裏將有湖泊和幽靜的公園，我們的孩子出生以後，就可以在這裏曬太陽。”她說著話，將手攏成環形看天，“我的畫裏就表現這一主題：童真和母愛。表哥，我將我的設想都建立在我的理想國中了，我們可以以這個名字來為它命名：烏托邦。”我扭頭瞧她一眼，發現她正興致勃勃，“我們在這裏種植適量的樹木，微風入林的黃昏，最適合年輕的人們談戀愛了，在這裏接吻，說悄悄話，當枝葉上疊映出他們的身影，我們可以聽到一些細微的喘息從林子裏傳出來。還會有蛐蛐在叫，水裏有河魚，樹上有鬆鼠，天上種植著七彩的瀑布，嘩嘩嘩地從那片假山翻過，落到我們的腳前。你看，”她指著我們十幾米遠的一棵垂柳談論她的新設計：“假山建在那裏。我們站的這塊土地上呢，將有小小的涼亭，旁邊流動著潺潺的溪水。” 我們在這裏徘徊了一會兒，就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她的畫被帶來了。文莉要我幫忙，將這幅畫作鋪展在地上，她要我看那些濃墨重彩的部分，那凸起來的山頭，那凹下去的土溝，那麥草垛蓋成的小房子，還有三五隻正在樹上棲息的喜鵲。“我們要將中條山的鳥兒都捉來，我們在這裏為它們建成一個新家園，好不好？表哥？”我看著她，心裏的弦線被輕輕地撥動了。“這真是你的設想嗎？表妹？”她卻不接我的腔，而是繼續以一個藝術家的風度來指點江山，“恰同學少年……揮斥方遒！”我想起了這樣的詩句，覺得她這時候真像個被激情重新塑造了的新人，同以往在公司裏條分縷析的文莉多麽不同。我沉浸於自己的感覺世界中，像一個崇拜者跟隨在她的身後，她的目光天真，表情卻肅穆。實際上呢，文莉也是被自己打動的，再加上她的身邊有了我這個聽眾，創作的靈感一點點被激發出來。她曾經用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來勾畫草圖，並且寫了長長的創作序言，我從來沒有見過畫家也要寫創作序言的。但文莉指正我說：“我不是畫家呢，表哥。再說，藝術創作無定規。任何藝術都可能是感想出來的。我呢，隻是覺得心裏有丘壑，表哥，”她臉上的紅潮漸漸地密集了，這一回，卻全是藝術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