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不安

2004年的臘月裏，我們回了一趟晉南縣。在這次回鄉中，我見到了文惠。 我現在給你說說文惠吧，在我和文莉的故事發展中，她後來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文惠是文莉的親姐姐，我記得這話和你嘮叨過了。文惠在上小學和中學的時候呢，就是遠近鄉村裏有名的女才子，文莉後來的好學，也是因為有這個姐姐的帶動。薛家莊人呢，都佩服姐妹倆的聰明伶俐，後來的孩子家長教導孩子學好，都要拿倆姐妹做比較，也有說薛家的大姑娘二姑娘是人精，說薛家莊的靈氣都被倆姐妹占了。現如今生了女兒的薛家莊人談論起來，都還羨慕薛順昌王月娥兩口子呢。薛順昌我叫舅舅，是遠親，就是文莉的父親。王月娥我叫舅母，其家族在本地也屬大族。先前文莉和我說起文惠，我腦子裏隻是模糊一團。嘮叨多了，我才漸漸知道：這位大表妹畢業於上海交通大學，獨自去京求業，未三年，在京城結婚。未曾生育。 我們去了薛家莊，文惠早幾日回來。見麵的時候，她和我並不多言，隻是和妹妹談論那一年北京氣候的冷，還一個勁地囑咐文莉：林隱地處塞外，氣候嚴寒，一定要注意保暖。我注意姐妹倆說著笑著，聲音一般的清脆悅耳，相貌呢，也是同樣的俊秀可人，穿了同樣的裝束後，幾乎難辨伯仲。再細細審察，發現文莉到底年輕幾歲，肌膚嫩白，文惠那年二十八九歲，因為歲月的侵蝕，顯出了一點兒年齡。這年齡原本是包藏著的，在肆意地大笑著的時候就露出來了。文惠一笑，父母也就陪著笑，我就曉得，這大姑娘，在父母心中的分量是極重的。但文惠的矜持，也顯而易見。除了和父母和文莉，她並不多言，親友來了也是客套的，有距離的，生分的。要說姐妹倆的差異，在這上麵是最為鮮明了。 那個時候，我帶著一種忐忑的心情，到薛家莊麵見了文莉的父母。在此之前，雖然我們也沒有想到要對我們的事情做某種隱瞞，但畢竟因為有著種種顧慮，我們的戀愛從某種程度上講，並沒有張揚出來。我小心翼翼地、竭力地維護著自己在他們麵前的形象。因此這一次相見，雖然談不上圓滿，但也沒有什麽大的不愉快。隻是在臨回林隱的前一天，文莉見我的時候，愁苦了臉。再看文惠和她的娘呢，麵色都沉靜如霜，望之如有大仗前的蕭殺之感。我就有了絲絲縷縷的不安了。到了第二天，文莉上了車後，一直沉默不言，我的不安也愈加濃重起來。文莉後來說，那一天裏，我的臉色很蒼白。但沿途中陽光的籠罩，卻使這種蒼白變得柔和了。而且我的眼睛雖然看上去憂鬱，但在看她的時候，還具有某種溫情而清澈的熱力，文莉說這樣的一雙眼睛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就是可以休憩的湖水。 後來我們說話的時候，文莉已經在我的懷抱裏了。她抽噎著說，母親和姐姐好像感覺到了什麽，她們估計會反對我們的事。她們當時隻是旁敲側擊，但態度很明確，要她回去後盡量少和我待在一起。 我的文莉雖然回來了，但有一段時期，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心事透明的姑娘了。她會在工作的時候發起呆來，如果不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她就能對著窗外走半天神。有一天我甚至發現她在一張紙上寫著什麽，當我站起身來向她走去的時候，她又把紙收起來了。媚紅取笑說文莉回了一趟老家，連魂都丟落在中條山上了。 從那以後，我時常會有那樣的感覺，似乎文莉在推敲著我們的感情，她在紙張上所做的遊戲，也隻是古老的占卜而已。我不知道她從哪裏學會了這些東西，各種名目的演算形式她都會，計算的結果卻不盡相同。她有時還向我垂詢這些，而對這種計算出來的結果，我總是搖頭。後來，她也再不相信這些了。隻是，茫然的眼神卻漸漸籠罩了我們的生活……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