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以後，我便再沒有提這個話題。我一想到它，話到嘴邊了，就會繞道而行，為此，那些日子，我說話總是吞吞吐吐，辭不達意。
2005年秋深時分的林隱，雨水總是斷斷續續地下著。塞外缺水的古城，竟然變成了多雨的江南。我們都被這種奇怪的氣候變化所吸引，日常生活中，也有了江南人的秀雅。多少樓台煙雨中……借這句古詩，再來說一說我們的“環城水係”。到了這個時節，二期工程已近尾聲了。我撐開一柄紅色傘，攙著文莉，登上了假山，居高臨下，我們就能看到工地全景。最南邊那個蓄水池裏，咕嚕咕嚕，正冒著水汽，雨滴入池，激起一大片浪花。從池子依次往北看，彎曲的河道裏，正有鯉魚躍出，這裏的紅鯉，是我們從千裏之外的黃河邊上運來，專門請人精心喂養，“鯉魚跳龍門”，是我們最新的設計，那一條條闊水中躍起的魚影，在蒙蒙天色中，閃爍著恍惚迷離的光。河道與水麵上的廊道相間，迤儷的廊道上，那一個個雨中漫步的身影，在我和文莉看來，就是我們所憧憬的溫情世界。這是一種看得見摸得著的時空，我們的目光，總是在那些年齡或大或小，相攜相伴的人們身上流連。我跟你講，當時我們逗留在此，像鑽在時間暗部的老人，許多天後我一個人重新來到這裏，還能感覺到文莉正棲靠在我的身上，輕聲地朗誦：
我隻是在路過時看見那麵湖如今為了寫詩我再去窺探我們曾經走過的小路。用手指抓住欄杆。秋季裏遍地是雨水。當時我們打著傘為了凝視自己，在黑暗中讓往事發出回聲我曾經花了許多個夜晚用來記憶你在回家時基本不回頭。你的眼睛裏有一個畫中人那水的倒影中有清澈的秋季。樹木的影子和行人的。我在說起這些時已經到了舊曆九月底出乎意料的舊故事使我們的眼睛含淚。
我在秋季的出口看見你穿著棕色上衣我隻是變得嘮叨。在思念中耗費過無數光陰有時黎明我聽見樓下發出清脆的丁當聲空想中的扇形火花在等著我出門。陽光下的歲月開始變得稀薄。你始終在笑偶爾你靜靜沉思。在水中那一個季節在暗自隱藏我夢中經過我們常去的那島嶼。那草莓已經開始發酸。
也有水。那嬉戲的孩子把一隻腳上塗滿泥遠處林海如舟漂入霧中。
我再度提到詩是我的心情所致。你要知道，我早已過了詩情畫意的歲月，那年輕人會喜歡的東西，在我看來，就如同隔靴搔癢，但我提到這首詩，並能夠默誦出來，全因了這詩是文莉所寫。我們相守兩年多，文莉留給我這首《倒影》，我視之為珍寶。我很少見文莉寫東西，她興之所至，倒是常常給我讀詩。我不知道她什麽時候也學會了這種表達的方式，那種奇怪的感覺，如同我見到了我們的土豆，他在那裏衝我歪了嘴笑，衝我扮鬼臉，我看著他，記憶源源不斷地產生出來。這玩意兒確實神奇無比……天可憐我，文莉雖然後來離開了，但留給我這個念想，一念到這些句子，猶如在春風裏沐浴，我的心就能安寧下來。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