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二順嘴裏含著半口煎餅,癡癡地盯著大妮看,讓一個叫錢串子的當地窯工發現了。
錢串子用胳膊肘捅了捅曹二順,說:“……哎,看上這小女人了是不是?夥計,你隻要給她鐵匠舅舅五升高粱的錢,她就讓你日一回,你日不日?”
曹二順忙把自己的目光從大妮身上收回來,對著錢串子直搖頭。
錢串子以為曹二順沒看上大妮,又綴弄說:“你要嫌這啞女人不好,咱天黑到橋頭鎮上的三孔橋去,日花船上的姑娘好麽?不過價碼貴了點,日一次得……得兩三天的窯餉哩!”
曹二順心裏狂跳不已,臉上慌亂得很,不知所措地看著錢串子,再次搖起了自己的大頭。
“那……那咱晚上打牌,打牌好不好?輸贏也不大,也就是一兩天的窯餉罷了,贏了你拿走,輸了先欠著也成。”
曹二順還是搖頭。
錢串子不高興了,指著曹二順的額頭說:“你這人真沒勁,不日女人又不打牌,哪天在窯下砸死了虧不虧呀?”
這情形讓坐在一邊炭堆上吃飯的肖太平看見了。
肖太平走過來,拉走了曹二順。
下午再下窯時,曹二順春心晃動了。花船上的金貴姑娘不敢多想,窯口的大妮卻老在心裏裝著,好幾次想對一起背煤的錢串子說,他就貼上這五升高粱,和大妮日一回——反正他又沒家沒口的,賺下這些高粱也沒用。在煤窩裏裝煤時,錢串子就在跟前,曹二順幾乎想說那句“我要日了……”
偏巧肖太平過來了,沒頭沒腦地對曹二順說了句:“二哥,人活一世總要立個大誌向!”
這就讓曹二順警醒了。
曹二順又按照自己的思路來理解妹夫的話,一路理解下來,再次覺得妹夫高明:是哩,人活一世是該有個大誌向啊,光想著日一回算啥大誌向?日完今天明天咋辦?再說日一回五升高粱也太貴了一點。若是天天去日,那不就天天白幹這賣命活了?他的江山不就日騰完了麽?隻怕到老連塊埋屍的地方都掙不下哩!
要有大誌向!曹二順野心勃勃地想,他說啥也得把這個啞巴女人弄到家裏當老婆,那就能不花一文錢天天日了。
想象著天天日啞巴女人時的種種樸實而淫晦的場麵,腿襠竟變得不大利索,腳跟也變軟了……
自那以後,大妮的姣好麵容和身影就像一道景物,老貼在曹二順的眼前晃。在窯上是大妮,在窯下還是大妮,滿世界都是大妮。每每走過大妮的鐵匠棚,總忘不了到棚裏喝水,還很賣力地替大妮拉風箱。
伴著虛虛實實的大妮和時遠時近的風箱聲,曹二順掙下一片江山的夢想一天天變得充實了,下窯成了他年輕生命的一種依附和享受。這使得曹二順在此後的一生中都念念不忘這個充滿希望和肉欲的年頭,至死都在心裏保持著對肖太平的佩服。肖太平在日後奔那大誌向的拚殺中,不但成全了他和大妮,也成全了一個轟轟烈烈的小窯時代。
曹二順由此認定,同治七年不但對他是個重要的年頭,對橋頭鎮來說也是個重要年頭。橋頭鎮煤炭業的真正曆史應該從那年算起,從肖太平背著濕重的煤筐,和他一起走進白家窯窯下那天算起。
那天,不但是在橋頭鎮,就是在整個曹團裏,也沒人知道肖太平是何等了得的人物,隻有他曹二順知道。他曹二順十分真切地聽到了肖太平對他說的話:
“為人要有大誌向……”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