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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1/2)

作者:麻辣香鍋字數:5646更新時間:2023-09-04 00:07:41

    在一條麻石鋪路的小巷裏,兩邊排列著一色的小樓小院。每一個小院都有一餘厚實的雙合大木門,大門上又挖一個小門洞,裝上一扇隻能一人通過的狹窄的小門。門頭上原來多半都有橫額,寫著“馨園“芳圃“清居”“雅寓”之類的字樣。有的是陰刻,有的是浮雕,有的是磨漆金匾。不過現在已很難看清那些字了,能刮的已經刮除,能鑿的已經鑿去,實在無法消除的便隻好留著。從前都是一個院子一家人,現在多半是好幾家擠在一起,在院子裏裝一個自來水龍頭,公用。

    這裏有個格局偏小的院子,麻石的門楣上,“日省廬”三字雖然用水泥填上了,仍舊依稀可辨。裏麵的小樓是兩層的,每一層都有一丈多高,磚砌的牆,木製的樓板和欄杆。大門敞開著,老遠就能聽見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和格格的嬉笑聲,裏麵都是一些女人,大多是年紀輕輕的,看樣子,分不出誰是姑娘,誰是嫂子。

    這是一個塑料瓶花廠,女工們麵前擺著堆積如山的花瓣、葉片和枝條。她們靈巧的手把花的零件拚裝起來,做成一柬束永不凋謝的花枝。這種勞動是不需要用心的,機械的動作重複一遍又一遍。為了減輕疲勞,尋絲覓縫找話說。誰家的男人尋野食,誰家的毛毛學話早,都要重複講上百十次。有時也來惡作劇,互相尋開心,語言越來越不雅,玩笑越來越出格。

    周曉琳從門外走進來,女工們的情緒又興起一個新高潮。這個喊,那個叫,紛紛向著她招手。

    “喜鵲子,快來快來!你上回講的故事我們又忘了。”

    “喜鵲子,留城證到手了嗎?”

    “喜鵲子,少去遊遊蕩蕩,來幫我們做點事吧!”

    怎麽叫她喜鵲子?這是褒還是貶?她變成另外一個人了麽?

    是的,她變了。人還是那樣漂亮,辮子還是從前一樣長,隻是臉上褪去了紅潤,蒼白的麵孔嵌著一對有點發直的大眼睛。眼裏閃射出一種異樣的光來,象隨時都在向著她所看見的目標傾訴,又象總是在說:“不要躲著我,不要躲著我。”

    她走進了女工們的車間(原是客廳),拿起一枝粉紅色的映山紅,說道:“這算什麽花呀,醜死了,扔在路邊還沒人撿呢!九龍山,滿坡滿嶺,到處都是這種花,看膩了,山裏人連砍來做柴燒都不屑,怕熏黑了屋子。”

    “九龍山那樣好,你為什麽要回來?”有人這樣說。

    “問你自己”周曉琳不示弱,“你下放的湖區,鮮魚嫩蝦當飯吃,你為什麽要搞個假病退證回來?”

    “噓——”有人用指頭在嘴上做了個打封條的手式,意思是,不要把這些不能說穿的話拿來講。

    “偏要講。”周曉琳執拗著,嘴比從前快多了,“本事大的可以走後門招工回來,本事小的可以弄到病退證,我們沒有本事的下了鄉還不算數。你們說這是什麽道理?我跟我媽在那深山孤廟裏住了兩年,不算上山下鄉麽?我們是哪天去的,哪天回的,中間做了些什麽事,認識了一些什麽人,我可以給你算出流水賬來。可是居委會主任一口咬定說,公社沒有接受我們當社員,我們是在試驗林場吃了兩年閑飯。說我沒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要重新去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對不起,這話可能不對。不過也沒有啥,反正我是經常這麽說的,要成反派早成了,等不到今天。”

    聽著的人表情都是奇怪的,既同情,又開心。多半是因為聽她說得太多了,總是那些老話,又總是那麽氣忿,那麽認真。一首悲涼的敘事歌,倘每天都掛在嘴邊唱,感人的力量也就消失了,久而久之,會使人覺得唱歌的人有點瘋。

    “喜鵲子,你講的那些故事太離奇了,人家不相信。”有人故意刺激她。

    “不相信?”周曉琳過份認真地與人爭辯起來,憑什麽不相信?他們去調查過嗎?你說是哪一點不相信,你說嘛!”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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