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誌茂今日叫他來,不是簡單地詢問雲七夜的事。陰險如寧止,怎會猜不出他的心思?隻是佯裝不知,淡淡開口,“父皇的意思……”
“朕想……”男人隻說了兩個字,欲言又止,麵色糾結。
寧止也不急,徑直低頭喝茶,上好的君山銀針,芽頭肥實,茸毫披露,芽尖直挺豎立,雀舌含珠,數起數落,鼻尖彌漫著都是茶香,淡而暖,讓他覺得甚是愜意。
於父皇而言,議和,是現下最合乎局勢的選擇。父皇表麵上是主戰派,但他生性多疑,又好麵子。長久的拉鋸戰,他對戰勝辛烏並無把握,也無信心,甚至對辛烏生出了妥協心理。
但他又不肯承認敵國已經越來越強的事實,也不肯承認北齊邊防已經癱瘓的事實,仍令將士們在多線作戰的巨大壓力下拚命死撐。
也許隻有這樣做,才能顯得出他是一個捍守國土、寧死不屈的千古明君。他日入了宗祠,蓋棺論定,彪炳千古。
沉默了許久,寧誌茂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終是道,“現而今,北齊境內戰火連天,子民受難,我為天子,實在不忍。不若……”他頓了頓,聲線低了下去,“不若……議和。”
窩囊。
寧止抬眼看著寧誌茂,語氣玩味,“如何議和?割地?賠款?和親?”
一字一句,字字紮心。寧誌茂渾然生了一種被羞辱的錯覺,但看寧止,麵色誠懇,隻是詢問的樣子,許是他多想了。
畢竟,“議和”這兩個字太過敏感,這是一件大事,非一朝一夕之功,更非一兩人可以辦到,也牽涉到一個大問題——蒼流內外對議和的態度。
這半年來,辛烏越戰越勇,今日占了一座城,明日便可攻下臨近的州,長驅直入,直攻乾陽。眼看形式緊迫,蒼流舉朝嘩然,朝廷已然分成兩派,一派主張“議和”,一派主張“應戰”。
應戰派多是朝中武將,很是強勢,誓死守國的概念根深蒂固,不到辛烏的刀真正架到脖子上,他們斷然不會讚成議和,議和已經被他們被斥為“損威辱國”、“沮師養寇”,是“禍胎”、“國賊”,將釀無窮之患。他們不但不主張議和,還不斷地逼戰,要求寧誌茂增兵,充實北齊兵力,與辛烏大戰到底。
這些莽夫……
思及此,寧誌茂不由歎氣,瞬息萬變的戰場形勢,端坐帝都的大臣們是看不到的,即使看到也會選擇性失明。他們才不管局勢如何,反正必須出戰,逼他逼得緊。
在這樣強大的輿論壓力下,他更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否則必定被噴得體無完膚。但是此次向城戰敗,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決定,議和。
而今日之所以叫寧止入宮,也不過是借著九皇子妃那點事,說正事罷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