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死對母親來說是個沉重打擊。母親在父親遇難幾個月後,癆病加重臥床不起,秋天便死了,死時大口大口吐血,吐得滿床滿地都是。
玉環在噴湧的血水中看到了父親的臉,和映在父親臉上的血紅陽光。
玉環覺著父親還在,正守在病危的母親身邊。這虛幻的情形是那麽真切,玉環眼見著父親在一片升騰的紅霧中長歎短籲,甚或能看到父親兩鬢的白發和臉上深深的皺紋。
母親說:“環兒,你爹來叫我了,我聽見他在說話。”
玉環道:“我也看見爹了,爹沒說話,爹在歎氣哩。”
母親拚力一笑,固執地堅持說:“你爹在說話,我聽得真哩!他說,一了百了,人一輩子就這麽回事……”
玉環又於那片紅霧中看到了父親,父親軍裝上浸著血,深陷在眼窩中的眼睛瞪得滾圓。父親不會饒恕仇人的,父親從來都是有恩必報,有仇必複的。於是便對母親說:“爹不會說這話的,爹死不瞑目。”
母親很不安,掙紮著想坐起來,玉環硬把母親按住了。母親便躺在床上說:“環兒,我知道你的脾性,也知道你對爹的一片孝心,可……可我對你說,過去的事你得忘了,你不能管,也管不了……”
玉環沒言聲。
臨終時,母親還不放心,又把玉環和弟弟喚到麵前,對玉環交待說:“帶……帶好弟弟,永遠……永遠不……不要讓他再當……當兵。”
玉環想點頭,可不知咋的竟搖起了頭,嘴唇一動,吐出一個字:“不。”
母親淒哀地看著她,直到眼瞳中的光亮最後消失,都未合上眼皮。
在安葬著父母親的墳堆旁,玉環對弟弟說:“百順,你得當兵,你得答應姐,去當兵。”
百順問:“為啥?”
玉環說:“因為你是男的。”
“是男的就得當兵?”
“是男的就得當兵。”
“那,不是有許多男的沒當兵麽?”
“人家的爹沒被張天心打死。”
“打死咱爹的那個師長叫張天心?”
“對,你得記住。”
“可娘說……”
“你沒有娘了,隻有個姐,你得聽姐的!”
百順低下了頭:“我聽你的。”
“答應姐去當兵。”
“我……我去。”
“大聲說!”
百順仰起臉,大聲道:“我去當兵!”
玉環這才一把把弟弟摟在懷裏,嗚嗚哭了,邊哭邊對著墳頭說:“爹,你……你聽見了麽?你兒不是孬種,他會把賬替你結清的……”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