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老師邵新陽:我快被逼瘋了
、
我坐在下麵,覺得自己成了個學生,老師(即係主任)在上麵苦口婆心地講啊講,聲音很大的,在耳邊嗡嗡作響,我卻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我驚奇人真的有這種“特異功能”,可以做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呢。由此便可推想,當我在講台上麵講得有聲有色、感覺良好的時候,下麵的學生都聽見了些什麽。他們有的隻是做出個聽課的姿態,有的幹脆連姿態也不做,在課堂上睡覺,說笑,打鬧可以說,他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尤其搞競爭上崗以來,老師更不敢隨便得罪他們了。好在我們也懂得了怎樣做出一副講課的姿態來
這樣的形勢對我是有利的,對我這樣的假男人、對我這樣濫竽充數、冒名頂替的假老師,倒是很有利的,不是嗎?
……
我有點坐不住了。這說明我是一個缺乏忍耐力的人。一個多月不開會就想來開會(仿佛這是一種資格、待遇似的),現在,坐了不到一小時,又反胃了,不耐煩了。這說明我這個人朝三暮四、喜新厭舊及隨心所欲的本性。
我感到心神不定。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幹什麽──或者,幹什麽才覺得有意義,才能讓自己定下心來。想寫小說?前段時間不是讓你坐在家裏寫了嗎,你怎麽又不寫了呢?
“他們注定是清貧的又害怕清貧,他們注定是孤獨的又害怕孤獨,他們注定是過渡性的卻又渴望永恒”這是報紙上一位批評家評論新生代作家的話。我不知道他都說了些什麽。
我要得老年癡呆症了,我想。
隨便讓我幹點什麽,都行──隻要不是坐在這兒發呆,走神,昏昏欲睡,磨時間
我不知道那些學生成年累月的一節課一節課、一天一天是怎麽挨過來的。我們當年又是怎麽挨過來的。
當年的我們抱著天之驕子的心態,一腔熱血,被“天生我才必有用,”“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這些豪言壯語迷惑了,隻覺得時間不夠用,不知不覺四年就過來了。
而現在的學生早就看透了這一切,這些豪言壯語再也不能迷惑他們了。他們知道現在進行的一切都是沒有用的。這真叫悲哀呀!
現在的大學生上哪兒去找工作呢?他們再也不會幹拽著自己的頭發跳高這樣的傻事了。他們聰明極了,又愚蠢極了。我救不了他們。誰也救不了他們。
可話說回來,誰又能救我呢?誰能讓我過得快樂一些,幸福一些,讓我覺得生命中的每一天都是有意義的,是值得一過的?誰?上帝嗎?上帝又需要什麽?
……
我想逃了。我又想逃了。這是我的老毛病了。
外麵陽光那麽好,春光明媚,有點人語花香(沒有鳥了,花還依然香著),生機盎然的樣子──為什麽要對這一切視而不見呢?為什麽不逃呢?我不明白。
盡管我知道我永遠逃不出去,但我又需要不斷地逃,哪怕是做個逃的姿態,讓自己覺得好象是逃離了什麽。比如現在,至少可以從教室裏逃出來,逃到校園裏去啊──校園真好,比教室裏好多了。校園裏還能看到一點春天的影子。聽說這個季節的巴黎人都在大街上喝啤酒、聽音樂、曬太陽,盡情地享受春天,享受生命
不知何時,我端著茶杯從教室裏走了出來。
我走的很輕,像貓一樣。我想盡量不影響別人,尤其是台上的主任。我暗自慶幸當老師的還有這麽點兒自由,開會的時候,還可以喝茶,還可以出來為茶杯續點開水。
當然如今的學生也有這個自由了──而且他這麽做了,你還得照樣給他個高分──這真讓人羨慕呀!
我站在三樓的走廊上,依著欄杆,四處眺望。
下午的陽光熱烈地撫摸著我,眼睛眯縫著,睜不大開,臉上立時感到熱烘烘的男女學生們在陽光下生動活潑、各顯姿態,他們是我們這個城市、這個年齡檔裏所剩不多的皎皎者。你想,比他們好的,大都遠走高飛了;比他們差的,則被擋在了校門之外。
你看著他們,就會覺得自己老了,青春不在了──就會覺得,生活中的許多東西,許多寶貴的東西,正在悄悄離我們而去──你眼睜睜地看著它,就是抓不住──可每個人,又是多麽希望能在眼前的生活中抓住點什麽,能發生一點奇跡,來改變一下自己那陳舊的、死氣沉沉的生活啊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