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看護早就備好了晚餐，沈暮夏的心思卻不知飄到了哪裏。她想起前幾天晏紫對自己說的話，她是知道晏紫的，笑起來是淡淡的，哭起來是柔柔的，有再多心事也隻會埋在心裏。她喜歡阿淵，這是自己老早就知道的事情，可那時候自己太小，也太無知，總以為假裝不知道，就可以相安無事地過下去。可這次她忍不住了，主動問起時，晏紫的驚慌失措她看在眼裏，原來這麽多年，她還是那麽愛他。
商文淵不知道沈暮夏在想些什麽，把她抱到床上後，又將餐車推到她麵前，笑道：“陪我吃點，公司開了一天的會了，股東很難纏。”
即便商文淵不說，沈暮夏也看出他這段日子過得並不輕鬆。每天早上六點準時出門，晚上在病房看材料，一看就是大半夜。她經常半夜睡醒過來，還能聽到走廊裏窸窸窣窣的走動聲。
“既然這麽忙，你就不要天天過來了，我有晏紫經常過來陪我的。”沈暮夏吃了一口碗裏的飯菜，心不在焉道。
商文淵胃口不大好，吃了沒幾口就放下了筷子：“你這麽討厭我，都不給我看了。”
他的聲音有些委屈，像一個吃不到糖果的小孩子。
“以前你會摸我的頭，叫我多賺錢好養家的……”
這撒嬌撒得無懈可擊，沈暮夏幹脆不接這個話茬，扭頭說道：“都一個多月了，我還是站不起來，複健也沒效果，我想出院！”
商文淵的頭一直靠著她，雙臂環著她的腰半晌也沒回答。沈暮夏低頭看了一眼，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說我要出院！”
商文淵依舊沒回音，隻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阿淵？”沈暮夏輕輕喊了一聲，好半會兒，人還是沒有動靜。
“商文淵？你睡了？”她不確定，又問了這麽一句。
仍舊沒人回答，沈暮夏這才放下心來，低頭笑了一下，眉目溫柔，又輕輕地握住他的左手，放在唇邊蹭了蹭，緩緩道：“一飛已經死了，我不會再讓你有事。”
一夜很快過去，第二天一早沈暮夏醒來的時候商文淵已經走了，她揉了揉眼睛，雙腿脹脹地疼。
“護士……”沈暮夏雙手撐著床喊了一聲，護士半天沒過來，她側著身子想倒杯水喝，可剛拿過杯子一看，裏麵卻放著一張卡片—
戴或不戴，你這輩子都是我妻子。
沈暮夏頓時眼眶濕熱，她拿去卡片，看見透明的玻璃杯底靜靜地躺著一枚鑲著祖母綠的戒指，大約有些年份了，戒指上的花紋有些模糊，可拿出來放在手心裏，卻沉甸甸的，透著一股典雅威嚴的氣息。
“我奶奶給我的戒指，說好給孫媳婦的。”原來商文淵並沒走，手上拿著一個保溫盒，站在門口笑著說道，“剛去和護士長借了廚房，給你熬了烏雞湯。”
沈暮夏將杯子放回床頭，別過頭說道：“哪有一大清早起來喝雞湯的。”
商文淵被她說得愣了一下，笑了笑說道：“那等下午你和晏紫一起喝。”
提起晏紫，沈暮夏的心，又沉了沉。
商文淵左手提著保溫盒，右手緊緊捏成拳頭，隔了許久，他才走上前一步，故作輕鬆道：“今天早上我和主治醫師聊了會兒，雖然你各方麵指標都顯示正常，可是複健效果卻不大好。”
沈暮夏皺著眉頭轉過身，目光直視著商文淵，緩緩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再也站不起來了？”
商文淵被她這麽一問，沒來由地覺得有些心虛，柔聲道：“其實沒多大要緊，反正你也不喜歡醫院，過些日子我接你回去住，說不定心情好些，不知哪天就能站起來了。”
沈暮夏笑了笑，沒有想象中的絕望和懊惱：“不就是殘廢嗎，有什麽大不了的。”
商文淵鬆了口氣，倒了碗雞湯遞給她，安慰道：“我晚上早些回來陪你。”
沈暮夏握著手裏的綠寶石戒指，淡淡一笑，道：“都隨你，早些回來也好，我早就想去外頭看看了。”
看著沈暮夏吃完早餐後商文淵才離開，商文淵走了沒多久，病房門又被人推開，沈暮夏坐在輪椅上，背對著房門，聽著來人的腳步越走越近，才緩緩開口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時間掐得真是分秒不差。”
“沒辦法，商文淵好手段，硬是找理由死拖了我兩個月，你這邊怎麽樣？”尤莫平一攤手，一貫不變的笑容，此刻卻有幾分意味深長。
沈暮夏搖著輪椅轉過來，搖搖頭，又點點頭，道：“主治醫師說我大概站不起來了。”
尤莫平似乎沒在意她說些什麽，自顧自走到了病房的床邊，將百葉窗升了上去，輕聲道：“都說六月天，孩子臉，可這Z市的冬天，變得也快。”
沈暮夏嗯了一聲，尤莫平轉過身，望向她的目光透著一份熾熱。
“暮夏，小寒快到了。”
Z市地處南方，一到冬天就濕冷刺骨，沈暮夏素來怕冷，還沒到最冷的時候，就已經裹得嚴嚴實實。商文淵應了沈暮夏，下午還不到四點，就早早來了醫院。
“晚上想去哪裏吃？我跟醫生打了招呼，可以出去。”商文淵衣服都沒換，還是公司裏的西裝和襯衫。
沈暮夏哈了一口氣，平日都窩在暖氣十足的室內，現在一出門，倒真有些不習慣。
“後天小寒，我們約蕭言和晏紫一起出來吃飯吧。”沈暮夏伸手拉著商文淵的衣角，仰起頭有些孩子氣地說道，“去我們第一次吃飯的川菜館吧，那裏的鐵板牛蛙最好吃。”
商文淵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額頭，道：“你決定好了，蕭言和晏紫我會通知。”
沈暮夏似乎很久沒這樣興致高昂了，吃飯的時候也滔滔不絕地說個沒完。
“阿淵你說今年過年我們自己做飯吃好嗎？就我們兩個人，你去買菜，我來做菜。”喝了點酒，沈暮夏雙頰通紅，似醉非醉地說道。
商文淵吃不準她的性子，隻能都由著她來，等一頓飯吃完，沈暮夏幾乎要將未來五年的規劃都做完了。
“阿淵，要是我們都是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人多好，你沒那麽多錢，我也不用仰人鼻息地活著。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念書，老了還是在一塊，你說要是這樣多好。”沈暮夏雙頰通紅，眼神迷蒙。
商文淵伸手攬過她的腰，包廂裏的空氣有些沉悶，卻擋不住他懷中之人的語笑嫣然，到了最後，沈暮夏大約也是累了，送回病房的時候，已經沉沉睡去。
商文淵隱約覺得哪裏不大對勁，將人送回病房後又繞去公司看了一眼。公司不少人還在加班，商文淵陪著看了些材料，等到差不多準備回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四點一刻。
這個時間的醫院靜悄悄的。商文淵請了兩個看護照看沈暮夏，原本這個時候負責看護的張姨卻靠在走廊的躺椅上睡得死死的。
商文淵心一沉，幾個大步走進了病房裏。
病房裏的燈關著，借著走廊外昏黃的光線，商文淵勉強看清床上躺著個人，他鬆了一口氣，放輕了步子慢慢上前。
“是阿淵嗎？”
床上的人突然開口問道。
商文淵愣了一下，旋即應道：“嗯，你怎麽醒了？”
沈暮夏的聲音有些低沉，頓了一下說道：“嗯，酒醒了就沒睡著，你怎麽還不休息？”
“我在沙發上躺會兒就好，你接著睡。”商文淵微微一笑，末了又補充道，“早上想吃什麽，我叫人送來。”
沈暮夏的身子蜷曲成一團，含糊道：“不吃了，這會兒有些困，我要睡覺了。”
商文淵沒再多說話，退到沙發上躺了下來。
聽到商文淵沒再靠近，沈暮夏閉著眼睛長長地出了口氣，她不知道在怕什麽，整個人縮在被窩裏，雙手死死拽著被角，額頭上密密麻麻一片冷汗，身子時不時打著寒戰。
商文淵沒注意到這些，他忙了一夜，早就累了，剛躺倒在沙發上，就閉著眼睛沉沉睡去。
昏昏沉沉的一覺，迷迷糊糊做了好些夢，明明才睡了不到一個鍾頭，卻覺得仿佛過了大半個世紀，商文淵揉著太陽穴，醒來後覺得全身都酸痛。
手機進到醫院之後就調成了靜音模式，商文淵習慣性地睜眼就看手機，手機屏幕上一連串未接來電，有公司助理的，有母親的，還有蕭言的。
一顆心直直地往下沉，剛站起身準備去走廊回電話，電梯口就傳來了一陣紛遝的腳步聲。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