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冷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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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5)

作者:東籬字數:38436更新時間:2023-09-30 22:11:50

    《滾滾紅塵》reference_book_ids":[6936055312902261796]}]},"author_speak":"code":0,"press_status":1,"content":"  第一節 烏魯木齊的黃昏

    四月的西安,其實並沒什麽故事發生,我們這個故事裏真正的男主角並沒有出現;要是出現了,那也一定是在三毛的夢裏。三毛說,夢裏花落知多少。一朵花在她的夢裏一定是開得絢爛,落得也不寂寞。

    1990年的4月,三毛在西安作了短暫地停留,她原本是打算見一見賈平凹的,但最終還是被她的助理拉上了去烏魯木齊的航班。

    隻是,她留下了那位打算到莫高窟去畫像的青年的聯係方

    式。後來,她在敦煌莫高窟果然遇到了那位青年。她記得那個青年的名字,是她起的,她叫他“青蛙”。這是後話。

    新疆,烏魯木齊,王洛賓,這幾個重要詞語,書寫了三毛生命旅程的一頁,或許是為生命河流做著下一階段的鋪墊和預備。這是一個起頭,仿佛是一篇文章的開頭,必定要為整個篇章和結尾奠定著基調,營造著氛圍。這一段的走勢和書寫,決定著後來三毛和賈平凹故事的情狀和流向。故事的結局其實在這一段裏早已安排,它不可忽略地引導了故事的方向,而結局,隻是對它的一種確認。

    想一想,如果三毛先見賈平凹後見王洛賓,故事恐怕不是現在這樣。無數種可能都將存在和上演。或許,或許……人們說,曆史是不能假設的。命運的軌道又豈能假設?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好吧,大幕拉開,我們且看,因為我們必須要知道——在新疆,在烏魯木齊,三毛和王洛賓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才能明白,三毛和賈平凹之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讓我們坐在台下,靜靜地看王洛賓和三毛出場。當然,我們是懷著無限崇敬無限緬懷的心情來看的。兩個世之奇人,天神一樣的人物,如今都已故去。但願我能寫出1990年的4月時的他們,寫出兩位奇人生動有趣的樣貌、情致和差異,更寫出他們之間那一種無法掌控的荒涼命運之悲。

    那一天,是1990年4月16日。

    比之西安,烏魯木齊更加寒冷,在這遼闊又幹燥的地方,

    春天肯定是姍姍來遲的,都說是人間最美四月天,又怎奈春風不度玉門關。

    午後,王洛賓獨自一人,正蜷縮在躺椅上小憩,忽然一陣陣輕輕的敲門聲響起。他被驚醒,起身開了門。

    一位女子,站在他的麵前,笑吟吟的。他知道這女子是三毛,他們前世見過的。他們前世錯過,今生有約。你看,王洛賓頭戴氈帽,三毛居然也戴著一頂同樣的帽子,一樣的式樣,一樣的顏色,灰白色的,帽簷朝上卷起。他隻聽說她要來,沒有給他寄照片,也沒有和他通過話,她從何處知道他喜歡戴一頂這樣的帽子,無論在哪,那已是他獨有的造型。人們說,有武俠的地方,就有金庸,有歌聲的地方就有王洛賓。那些歌陪伴了他一生,還有這頂氈帽,他身體不好,多年前已離不開帽子,不然,他總會覺得有一陣風鑽進了他的頭顱。他住過三次監獄,災難沒能摧毀他的藝術之光,卻在他的肉身上釘上了痛疾。

    王洛賓有頭風病。難道這些三毛都已知曉?

    他看到這個女人的打扮,便明白了這女人是有備而來的,不是串門,不是路過,更不是出於好奇而把他當稀有動物來此參觀。

    她是帶著一顆心來的——他一生的經曆輾轉給了他這樣的敏銳和洞察。他看到三毛黑而大的眼睛裏深不可測的內涵,女人想給予他的溫情他立刻就感受到了。還有她的笑容,那複雜而明顯激動的笑容。

    這溫情和激動撲麵而來,像是四月的風,瞬間把他包裹。

    他睡意全消,迅捷地迎接她。

    他接過了女人沉重的大皮箱,還沒有放手,女人就直接抱住了他,趴在他的肩頭哭泣起來:“你知道嗎?洛賓……”

    女人叫著他的名字,他有多久沒有聽到有人這樣叫他了。

    “洛賓,我是飛了八千裏路到你身邊來的。你知道嗎?過了海,過了山,過了沙漠。”

    “知道的,你是一隻鳥,一隻吉祥的鳥,你從海峽的那邊飛到了大陸。”

    三毛看著王洛賓的雙眼:“不,我不是一隻鳥,我是你的卓瑪。”

    三毛放開了王洛賓,走進了客廳。她拉開皮箱,拿出了一套衣服,脫掉路上穿的那身黑紅格子的毛呢外套。

    “洛賓,請你背過身去,三分鍾,隻要三分鍾就好。”

    王洛賓聽話地背過了身。

    “看呐,我是不是你的卓瑪?”

    轉過身,王洛賓驚呆了,怎麽和剛才的女人完全不一樣了呢。真的是卓瑪呀!你看她,氈帽已卸,長發披肩,藍紅相間的長裙恰至小腿,腳蹬馬靴,腰束金帶。

    “好看嗎?我這身衣服是從尼泊爾定做的,好貴的……我像卓瑪嗎?”

    她甩動長發,扭著腰身,轉著圈子,載歌載舞的樣子。

    王洛賓被深深感染,情不自禁地唱起來:

    掀起了你的蓋頭來

    讓我來看看你的眉

    你的眉毛細又長呀,

    好像那樹上的彎月亮

    你的眉兒細又長呀

    好像那秋波兒一般樣

    唱著唱著,他改動了歌詞

    掀起你的蓋頭來

    美麗的長發披肩上

    你是天邊的雲姑娘

    抖散了綿密的憂傷

    ……

    多麽睿智的王洛賓,他一眼看透了三毛,那個滿身憂傷的三毛,自從跨進了他的門,憂傷就抖掉了一地,像抖落一路風塵。

    那綿密的憂傷啊,如絲如雨。

    三毛走到王洛賓的身邊,靠在他的肩頭,輕聲說:“我願做一隻小羊,跟在你身旁,我願你每天拿著細細的皮鞭,輕輕地打在我的身上。”

    王洛賓取出了掛在牆上的吉他,“嘣”,一聲弦響,石破天驚。兩人一起唱了起來:

    在那遙遠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人們走過她的帳房

    都要回頭留戀地張望

    她那粉紅的笑臉

    好像紅太陽

    她那美麗動人的眼睛

    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我願拋棄了財產

    跟她去放羊

    每天看著那粉紅的笑臉

    和那美麗金邊的衣裳

    我願做一隻小羊

    坐在她身旁

    我願她拿著細細的皮鞭

    不斷輕輕打在我身上

    這是一個慵懶的午後,屋子裏有幾分清冷,光線也似乎不那麽明亮,呈現一種晦暗和沉悶的氣息。一張高腿的八仙桌擺在客廳的當中,桌上鋪著白色的鏤空絲布,一個圓形的乳白色瓷盤豎在桌子前麵,那是一件十分精美的瓷器。沉悶裏這白色的瓷器是最顯眼的物件了。

    桌子下方,是一個看似古舊的茶幾,顏色很深,黑棕色的,但做工似很講究,上麵有一柄茶壺,也是棕色的,像是紫砂壺,已經用了很久了,濃濃茶味布滿壺身。茶壺那麽安靜地臥著,隻為它的主人等待。聽不到屋外的聲息,一切都那麽安靜、淡遠,三毛感到自己分明是來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小屋,像她在撒哈拉沙漠裏和荷西的小屋子一樣。

    這正是三毛思想了無數遍的景象,和她猜想的一樣,和她想要的也是一樣。簡樸又雅致,帶著某種古舊的藝術的味道,像是在某個中南美洲的茶舍裏。她的心底生出一絲絲的舒展,她的王洛賓和她真是有感應的,他們心心相印,心有靈犀。

    她抬起頭,看到高桌子後麵懸掛著的窗簾,竟是一塊紫紅色的土布,土布上麵點染著一枝白色的梅花,從桌前肆意地開到窗外,窗簾是拉上的,阻擋了塵世一切的喧嚷,還有風。

    三毛好喜歡,她覺得這屋子裏一切的布置,一切的擺設都是她安排的一樣,跟她在撒哈拉布置的自己的家完全一樣,味道一樣,氣氛一樣。那時候,她和荷西剛到撒哈拉,什麽都沒有,她從外麵揀來裝卸工人扔掉的包棺材的長板子,鋸短,一塊塊拚起來,又親手縫製桌布,她還撿拾回來一個舊輪胎,當她的座椅。撒哈拉的鄰居參觀她的小白屋子,都讚歎她手巧聰明。

    而如今,撒哈拉的家沒有了。這裏,王洛賓卻又提供了似曾相識的家。這裏的格調,好有意思,正是她這樣的人想要的那種。

    他們一起吃了晚飯,是新疆的手抓飯,還喝了酒。烏魯木

    齊的夜來得晚,正好可以長談。

    三毛把一隻胳膊支在茶幾上,手托著臉腮;王洛賓也把一隻胳膊放在茶幾上,是平放著。兩個神仙一樣的人物開始了數個小時的交流,心與心的交換。

    他們一個是生活在大陸,先北京後蘭州,落腳在新疆,一個是生在大陸,長在台灣,遊學西班牙;一個是閱盡滄桑,飽受苦難,一個年輕喪夫,中道失佑;一個默默注目,一往情深,一個是沉靜如水,不疾不徐;一個是看起來硬朗,畢竟年已七十有七,一個是身雖有病,但畢竟壯齒,年正四十有七;一個是皓首蒼顏白發翁,一個是神清氣爽率真婦。可謂是,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瑕寸心未染塵。

    王洛賓比三毛大了整整三十歲。但這並沒有構成他們交談的障礙。她靜靜地聽著王洛賓的講述,講他生命裏的那一個個離他而去的女人。她不插話,隻是流淚。

    王洛賓還翻出他的歌本,指給三毛看,給他講一首首歌創作的起源,那背後的故事。

    三毛凝望著歌本,一語不發。王洛賓的手指好瘦呀,三毛看見他的手已是瘦骨嶙峋,青筋暴突,她心裏抖動了一下。他的長長的白胡須在她的眼皮底下晃動著,他是一個垂暮的老人,已不再是草原上英俊的少年,被一個美麗少女用鞭子輕輕地抽打著。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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