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冷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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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的母親是棵洋槐樹(1/3)

作者:溜洞的洞字數:8650更新時間:2023-10-03 12:33:44

    我不怎麽喜歡洋槐樹。且不說它沒有婆娑的樹形讓人過目難忘,單看它滿身的尖刺,你就已經舍棄了親近它的念頭。在鄉村它隨處可見,生命力極強,似乎隻有三月開花時,一穗一穗的白色小花隨意堆疊,遠看如雪,近看芳香馥鬱,你才會生發出對它的喜愛來。而一到六月天,滿樹鋪開的綠葉在陽光下形成的綠蔭,倒是乘涼的好地方。不過,這種樹又極易長毛毛蟲和洋辣子,不時掉下幾條,令人渾身不愉快。

    偏偏我的母親王二花,在歪七扭八的歲月裏,渾然不覺地把自己活成了一棵洋槐樹。她喜歡搬弄是非,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經生活磨礪仍熠熠生輝,她用這雙眼睛像夜晚盡職的貓頭鷹捕鼠一樣盯緊別人的短處或不是之處。一旦別人的短處落入她的法眼,她便極盡誇張手法渲染一番,逢人就造勢流傳。

    我不明白我偉岸的父親為何娶了我的母親,在鄉鄰看來,他們是多麽不匹配。而我也始終認為,我的父親這一生毀在他的婚姻裏,而我的母親如果嫁的不是父親,以她的性格和吃苦耐勞,她一定能更好地駕馭屬於她的領域,一定會過得更好。然而,他們偏偏就是那麽郎才而女不貌、極不般配的一對,偏偏執拗地一路顛簸前行,直至終老。

    年輕母親應該是帶著無限期待,在旁人的羨慕中嫁給父親的,當年的父親滿腹才華,風華正茂,俊朗灑脫,目光如炬,前程想來應該是繁花似錦。

    父親,則是帶著淒然娶了母親,他違抗了父母包辦的婚姻,野了的心如無籠頭的馬,一心想馳騁在無際的疆域。論文韜,他才高七步;論武略,他能橫馬立刀,青春的熱血激湧翻騰,小小的山村實在不是他的天地。能拴住他的,或許隻有家庭,作為長子,奶奶把娘家堂侄女內定為兒媳並擇了良日大操大辦將其娶進了大門。父親百般反抗,婚後一年多不圓房,隔了幾座山的另一個寨子的楊矮子乘虛而入,滿口甜言蜜語。兩人一開始打情罵俏,進而偷偷摸摸私會。在紙包不住火事情敗露後,趁著家人外出幹活之際,女方帶了娘家人裝腔作勢、罵罵咧咧砸了嫁妝後揚長而去,明目張膽跟著楊矮子過日子去了。而這件事,也成了父親人生的一頁濃墨重彩的敗筆,擦不掉抹不去,成為農村長舌婦茶餘飯後的笑談,也成為日後母親和人產生爭吵時別人反攻的法寶。記得有一次母親和堂妯娌發生爭執,起因不過是對方家的牛吃了我家麥苗。吵著吵著,對方突然跳起雙腳,雙手用力一拍,高聲連喊:“尖腦殼!尖腦殼!”看著原本占上風的母親突然像泄氣的皮球,停止進攻轉身回屋,由此可見“尖腦殼”這個詞的威力之大。 我百思不得其解:“媽,尖腦殼是什麽?”“小娃娃家,懂什麽!不要問這些!”母親有些氣憤,但轉而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多年後,從旁人雜七雜八的龍門陣中,我琢磨出“尖腦殼”應該就是現在的戴綠帽的意思。一個原本意氣風發的男人,在那個年代被戴了一頂綠帽,大概是最大的恥辱吧,這足以讓他顏麵盡毀,再也抬不起頭。

    第一段婚姻就這樣收場,奶奶又氣又急,又羞又惱,包辦不成,讓父親自己找個女人過日子,前提是自己找的就必須把心收了,過一個鄉下人應該過的日子。時至今日,我都還沒弄明白一個農村人該過的日子究竟是怎樣的,或者說我不明白到底該怎麽過,才算是農村人該過的日子。

    父親是無意娶母親的,我唯一的舅舅是父親的中學同學,邀請父親去他家。路上遇見母親在放牛,芳年十六,梳了兩個小辮。時值三月,遠望人麵桃花,煙霧迷蒙,宛如人在畫中。父親就那麽遠遠望了一眼,連招呼都不曾打。就這一望,母親鐵定了父親對她一定是上心了的,催著她哥哥讓我父親去提親。父親拒絕過,當然可能態度不夠堅決,如果夠決絕的話,那就沒有我們兄弟姐妹七人的出生了。收到拒絕的母親讓人轉告父親“婚姻自古,戲男不戲女。”或許是這句話觸動父親,又或許爺爺奶奶催得緊,又或許同學情誼不可負,最後,父親在苦楚中娶了母親。這苦楚,苦在他結婚那天,決絕地對他母親說:“媽,這回,是泡狗屎我也要吃下!”當媽的知道兒子性格,慶幸兒子這回終於收心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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