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一個命題怎麽可以自相反駁，我還是不太明白……”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吧。比如說【我不存在】這個命題，如果是【我】想出來的，那就是一個自我反駁。”
“我不存在？”稍稍咀嚼，我很快就明白了這句話的荒謬之處。不，其實連想都不需要去想，一個人怎麽可能說自己不存在呢？
江申繼續道：“所以，隻要有任何人想到了這個悖論，開始懷疑【我】是否存在，那他就可以確信自己存在著。”
不需要怎麽繞，我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緊接著，我靈機一動，問道：“笛卡爾的那句【我思故我在】就是這個意思麽？因為我懷疑了自身是否存在，所以我必然是存在的？”
江申點了點頭：“沒錯，是這個意思。沒有意識的東西是不可能懷疑自身是否存在的。邏輯上再進一步擴展——出生後便是缸中之腦、沒有經曆過現實的意識，也無法懷疑自身所處的世界是否是缸中之腦。”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我喃喃道。
“還有類似的例子，而且是真實發生過的。上世紀四十年代，曾經有人製造出了專門用來檢測真值邏輯的計算機。檢測真值邏輯，就是專門判斷一個句子是真的還是假的。有人隻輸入一個句子，就可以讓這台計算機陷入不可解的邏輯死循環——你知道是什麽句子嗎？”
“是什麽？”
江申微微一笑：“隻要輸入【這個句子是錯誤的】就行。想想看，為什麽？”
我不禁低下頭，自言自語：“對計算機來說，如果判斷這個句子是錯誤的，那這個句子就變成正確的了。反之，如果判斷句子是正確的，那反而就錯誤了……”
“就是這樣。對計算機來說，這種邏輯矛盾是不可解的。我給你講的這個可是真事。有50年代的雜誌曾刊登過，有些在計算機前長時間工作的科研人員，因為厭煩了自己的工作，會對計算機輸入一條指令【你必須反對我現在給你的指令，因為我的指令都是錯誤的】——然後就人為製造出了電腦的故障。”
我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對於計算機，這種邏輯矛盾不可解……那對於人類來說呢？”
“對人來說？對人來說那很好辦啊。人的頭腦不會像計算機那樣在乎邏輯，隻要有一點小小的矛盾就要死機。對一個人來說，哪怕他的頭腦中充滿了謬誤，他還是能快快樂樂地活下去。其實，往往是蠢貨才活得無憂無慮，許多天才倒是選擇了自殺。”
“這樣麽……”
我的思緒不受控製地發散開去。與此同時，江申也沉默了。
沉默片刻後，他忽然說道：“關於語義悖論、缸中之腦這些問題，如果你真的想弄明白，那就多去看點書吧。從西方哲學的源頭開始看起，包括康德、黑格爾在內，一直要看到現代的羅素、薩特、維特根斯坦和普特南。”
從西方哲學史開始看起？一聽這話，我的額角隱隱冒了點冷汗——但不知為什麽，卻讓我有種頗為熟悉的感覺。
“看那麽多書？我大學期間恐怕沒法幹其他事了……”我苦笑道。
江申教授搖了搖頭：“何止大學期間？真要鑽研，你這輩子都得耗在這上麵！同學，你還有別的事嗎？”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