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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輯 取後一滴水(1/5)

作者:郭豔平字數:48754更新時間:2023-10-21 22:35:28

    第四輯 取後一滴水

    永遠的一課

    當那條血淋淋的斷腿,霍然呈現在我麵前時,我的心跳驟然加劇,眼睛也模糊了。李老師,難道這就是李老師的斷腿嗎?我已經不敢再想下去。

    李老師是我小學六年級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他中等身材,長方臉,大眼睛,戴著一副寬邊眼睛。講起課來不緊不慢,所講的內容清晰易懂。他不但學識淵博而旦平易近人,和同學們兒乎打成了一片。

    昨天上午上課的時候,李老師走進教室剛打開課本,就被傳達室的老張叫了出去。回來後他雖然和平時一樣,有條不紊地講起了課,卻顯得有些心緒不寧不到半個小時的工夫就看了好幾次手表,還不時地瞟著窗外。李老師今天是怎麽了?他的這種狀態,是教我們以來從未有過的。作為語文課代表我最了解他了,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他絕對不會這樣心不在焉的。

    下課鈴一響,李老師就合起課本說,“大家一定要抓緊時間好好複習,做好最後的衝刺啊!好,下課”

    說完就衝我一擺手讓我過去,等我走過去,他小聲地對我說,“馬祿,你幫我把教案和同學們的作業送到辦公室吧,我有事先走啦。”說完就拍拍手上的粉筆末,快步走出教室。

    等我抱著作業走出去時,就看李老師已經騎著自行車,衝出了校門……

    第二天上學後我剛進教室,我們班長就急忙拉著我的手說,“馬祿,李老師出車禍了,我們到醫院去看看他吧。”我聽了腦袋“嗡”地一下就大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快跟我說說。”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急切地追問。別問了,快走,路上說。

    去醫院的路上,他們才告訴了我事情的經過——原來昨天上午剛上課,李老師就接到了傳達室的通知,說他母親得了急性闌尾炎,送進了醫院。可他怕耽誤了我們的課程,還是堅持上完了那節課。在他急急忙忙趕往醫院的途中,不小心出了車禍——被一輛疾馳而過的卡車紮斷了一條腿。肇事司機逃逸,到了下午才被人發現送到了市醫院。

    等我們兒個班幹部風風火火地趕到了市醫院,剛到手術室的門口,就撞見一個護士手裏拿著條斷腿走了出來。望著那條斷腿我的心立刻揪了起來。

    當我們含著熱淚,圍坐在李老師的床前時,已經是黃昏時分。

    “老師,家裏出了事,您為什麽不早點走?還要給我們上課……”我望著老師蓋在被單下空蕩蕩的右腿部位,嗚咽著說。

    “傻孩子,你們馬上就要升學考試了,一節課也耽誤不得。記得有人說過,一本書就能影響人的一生。一節課也是這樣,做人不能光想著自己。”

    我望著李老師那張慘白的臉,心想,是啊,李老師這是以自己的實際行動給我上了最難忘的一課——永遠的一課。

    無言的感動

    我右手拎著水果,左手拎著補品,邁著沉重的腳步順著醫院的樓梯拾階而上。自從下崗了以後,我求爺爺告奶奶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給居民樓送純淨水的活兒。這活不但累而且收低,我白天累死累活的,晚上回家還要承受老婆無休止的抱怨和兒子不屑的眼光。沒有辦法,誰讓咱沒出息、沒本事呢。可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騎著三輪車和人家老太太相撞,更不應該把人家撞到了醫院的床上。

    你說怎麽那麽倒黴呢?昨天下午我剛送完了第一車水,正打算去公司取第二趟水的時候,也許是趕得急了點,剛走出樓區我就覺得眼前白光一閃,隻聽,哎喲一聲,一個重物應聲栽倒在了我的車前。我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11發蒼倉的老太太她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我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心想完了。我遲疑了片刻,才一個高兒從車上蹦下了下來,不顧一切地把昏迷不醒的老太太抱上了車,使出吃奶的勁兒向醫院蹬去……

    等到了醫院,大汗淋漓、氣喘籲籲的我就迫不及待地把老太太抱到了急救室,然後又風風火火地把兜裏所有的錢一股腦兒地掏給了收費處。

    老太太經過了醫生幾個小時的反複折騰,仍然處於那種昏迷不醒的狀態。我的心情越來越沉重了,就如同世界末日即將到來。我在心裏不斷地祈禱盼望著老太太早點蘇醒過來。也許我的祈禱終於感動了上帝,今天早晨她果然蘇醒了。

    “大娘,對不起,是我太魯莽了,才把你撞成了這個樣子。”她醒了以後我就急忙向她賠禮道歉。

    “不,不怪你,是我走路太不小心了……”可她卻艱難地搖著頭,有氣無力地說。我沒想到老人竟沒有一點抱怨,不禁有點感動。

    緊接著我向老太太要了家裏的電話,並急忙打電話通知她的家人。心想老太太一夜都沒有回家,家裏人不知道急成什麽樣子!見老人醒了,我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就離開了病房準備給老人弄點飯吃。等我打飯回來,卻看見老人的身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我心裏明白這是老人的家人來了。

    那名男子一見到我,便立刻起身說道,“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的嶽母。”我明白是他誤會了事情的真相,已經感到無地自容了。

    “噓——你們安靜點,她的病需要肅靜……”

    我正想說出其中原委,卻被前來查房的醫生給製止了。我隻好把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等老人輸上液以後,老人的女婿就催我回來休息,這不我就回家睡了一覺,買了一些東西又來了。

    可我還沒有走進老人病房的時候,就聽到裏麵傳來一陣哭泣之聲,我心頭一震,一種不祥的預感立即向我襲來。等我走進病房,就看見老人的臉上已經蒙上了醫院的白床單,幾個男女正圍在她的床前輕聲地慟哭著。

    就在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剛才那個中年男人拉著另一個男子向我走來,“謝謝你救了我的母親,她臨終前還讓我好好感謝你啊”那個男子上前一把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鄭重地說。

    我奇怪地問,“啊?她老人家是這麽說的嗎”

    男人說,“是的,她說自己下樓的時候,一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是你救了她還把她送到了醫院。”

    聽了這話我愕然地呆立在那裏,心裏湧出一種無言的感動,頓時熱淚盈眶!

    不能沒有你  “樂樂、樂樂,你快回來吧,你快回來吧……”

    這是一個淒迷寒冷的風雨之夜,我獨自蜷伏在陰暗潮濕的橋洞子裏,不停地打著擺子,痛苦地呻吟著,反複地喊著樂樂的名字,任憑那團無名的烈火盡情地焚燒著我。我無力撲滅這團烈火,也不知道這團烈火還將奪走我什麽?上次是眼睛,難道這次……其實失去了樂樂,生命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我不知道失去了它我將如何生活。

    從我記事的那一天起,我的世界就開始“失火”——三歲時父母就離了婚,母親跟著一個“大款”到深圳闖世界去了,父親也娶了一個“洋媳婦”在城裏過起了幸福的生活。他們準也不願意撫養我,把我扔給了鄉下的奶奶一起生活。十歲那年奶奶也得病去世了,可父母仍然不肯收留我。傷心過度的我大病了一場——那次烈火般的燃燒後我失明了。失明後的我隻能靠樂樂每天“牽”著,過起了沿街乞討的流浪生活。

    樂樂是城裏的“洋媽媽”淘汰了的一條狗,為了全心地寵愛後來買的那條名狗,她把樂樂丟到鄉下由我們撫養。樂樂雖不是什麽名門貴冑,但它卻特別善解人意。它的到來給我和奶奶的生活平添了不少樂趣。

    我失明以後樂樂變得更加懂事了,我每天坐在路邊討的時候,如果有的行人不扔錢就走了,它便追上去,用嘴扯著他的衣角把他拉到我的身邊,等他把錢扔到碗裏它才放開他。許多人都羨慕我有這樣一條聰明伶俐的好狗。然而,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

    今天上午,我和往常一樣坐在路邊乞討,就聽見一個女人嗲聲嗲氣地喊著:“快走呀!大熱的天你磨蹭什麽?”

    “不是我磨蹭,是這條小狗扯著我不讓我走。”

    “你可真笨啊!踢它,踢它一腳不就完了嗎”

    “我不敢,怕它咬我……男人膽戰心驚地說。”

    “唉!真沒見過你這號男人,一條狗就把你嚇成這德行……”

    “大叔、大嬸行行好吧,可憐可憐我吧,  “我聽到他們沒有弄明白樂樂的意思,就提醒著他們。”

    “哦!原來它是在幫你要錢啊,這不等於攔路搶劫嗎”

    女人尖叫著走過來質問我,空氣中立刻浮遊著一股濃烈的香水味。

    “算了,一個臭叫花子,咱不和他一般見識,不就是幾個小錢嘛。”

    這吋我已經聽到他往碗裏扔錢的聲音。

    “這條狗真好,喂,小叫花子你把這條狗賣給我吧,多少錢”

    “不賣,多少錢也不賣。”

    “走吧,嬌嬌,不就是一條普通的破狗嗎?等我給你買條名貴的。”

    “不行,我就要這條狗,別的狗我不要。”

    “好吧,我出三百你賣不賣?”

    “不賣!”

    “五百。”

    搖頭。

    “一千怎麽樣?一千總可以了吧?”

    “不賣就不賣,你出多少錢我也不賣!”

    我急忙拽緊繩子,把樂樂拉進懷裏,緊緊地抱住它,生怕被他們搶走。“好啊,小叫花子,你竟敢和我叫板,我打死你,看你還賣不賣”

    一陣暴風驟雨般的拳打腳踢,使我幾乎昏厥了過去。

    “行了,教訓他一下算了,別弄出人命,抱著狗,快走……”

    “哎喲!媽的,它咬我,這死狗,痛死我了……”

    神誌不清的我,依然聽到樂樂瘋狂地撕咬聲以及他們號叫聲……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從那種痛苦昏迷的狀態中完全地清醒了過來,我下意識地摸索著拴樂樂的繩子,同時大聲地呼喊著它的名字,卻一無所獲。

    “樂樂……”

    我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立刻迸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驚呼。然後驚慌失措地站了起來,摸摸索索、跌跌撞撞地沿街呼叫著——尋找著樂樂,然而一切都是徒勞。就在我筋疲力盡、痛苦絕望的時候又下起了瓢潑大雨,我被雨淋得渾身通透,最後隻好連滾帶爬地摸索進了這個橋洞子裏。不久我就感到口幹舌燥、渾身發燙。外麵雨還在不停地下著,隨著夜雨的纏綿淅瀝,我的心也愈加地淒哀絕望了。我知道這樣的雨天,樂樂即使掙脫了他們的束縛,也很難憑著嗅覺找到我的。

    沒想到就在我被燒得昏昏沉沉、神誌不清的時候,卻感到有一個東西走近了我,它在我的身上貪婪地嗅著,還不停地舔著我的臉……

    “樂樂!樂樂!我的樂樂!你可算回來了,你是怎麽回來的?他們沒有打你吧?……”

    我喜出望外地驚呼著,迅速地騰起身,一下把樂樂摟在懷裏,嘴裏反複地問著。樂樂也不停地在我的懷裏歡快地哼唧著,興奮地舔著我臉上的淚水。

    這一夜,我把樂樂緊緊地摟在懷裏,一刻也不肯鬆手。心想:樂樂啊樂樂,真不知道你是經過怎樣的掙紮和努力才回到我身邊的?媽媽為了別的男人離開了我,爸爸為了別的女人拋棄了我,隻有你不肯舍棄我。現在你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再也不能失去你了!

    家鄉的小河  “噓——輕點。”劉鵬緊盯著兒子的背影,邊躡手躡腳地向前走邊提醒身後的妻子。王靜會意忙放輕了腳步,心情卻變得非常沉重。望著唐君幽靈般的背影,她明白兒子的夢遊症已經很嚴重了。

    唐君對身後的父母渾然不覺,挺著僵硬的身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他穿過幾條馬路,徑直向城頭的大河走去。河岸黑漆漆的,隻有潺潺的流水在幽暗中泛著熒熒的光。這讓王靜更加不安了,她怕兒子一失足掉進河裏,她真想跑過去攔住兒子,可好奇心又驅使著她,想看看兒子到底要幹什麽。她屏住呼吸,緊隨夫後,緊盯著兒子的一舉一動。

    唐君低著頭,在河邊的草叢中東瞅啾西看看,好像在找東西。然後,突然又跑到河邊,張開手臂做了一個翱翔的姿勢,嚇得王靜差點兒喊出聲來。接著他又胡亂地比劃了一陣子,就坐了下來,癡癡地望著河水發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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