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輯 夕陽下的風鈴
夜，萬籟俱寂。房間裏，隻有孫旺發那跌宕起伏的鼾聲。秋菊睜著眼睛怎麽也睡不著，回想著旺發剛才的那一番如饑似渴的激情和纏綿，一絲幸福的笑意，漸漸地浮現在了她的嘴角。那種久別勝新婚的甜蜜，使她再一次地綻開了笑臉……
幾聲雞叫把酣夢中的秋菊猛然驚醒。她翻身起來，邊穿衣服邊罵自己該”?死，生怕醒晚了，結果還是晚了。兒子就要中考了，正是學習緊張的時候，可千萬別耽誤了他的早飯。於是，她也來不及梳洗，便胡亂地洗了一把手直奔廚房……
吃早飯的時候，兒子小海看著低頭使勁兒地往嘴裏扒拉飯的旺發說：“爸，我們該升高中了，學校讓填表，你的職業怎麽填啊”
孫旺發放下手中的碗筷，望著秋菊和兒子那期待的目光，沉吟片刻，使勁地咽下嘴裏的飯，才一本正經地說： “咋填？你就填經理吧，你爸我現在是一家食品公司的副經理——再也不是臭工人了。”
“真的嗎？爸，你這麽快就找到工作啦”
“那還有假，是朋友開的公司，讓我幫忙，老子現在有的是錢，不信你們瞧……”
他邊說邊大步地走到了炕邊，從昨天晚上穿回來的那件已經洗得有些發白的工作服的兜裏，掏出了一大遝子鈔票，往桌子上一扔，十分得意地拍拍兒子的肩膀： “填吧，你放心好了，老子是不會給你丟人的。你隻管好好學習，花多少錢爸都供得起。”
“老爸，你真棒，好！那我就這麽填了，你們慢慢吃，我上學去了。”
小海驚奇地看著眼前的那遝厚厚的鈔票，信以為真地誇讚著父親。然後背起書包，吹著口哨高高興興地走了。
看著兒子深信不疑的神態，旺發自鳴得意地坐回飯桌前，大口大口地喝起碗裏的粥。
“好啊，旺發，你明明還在做吹鼓手，為什麽要騙兒子”
“你懂什麽？我這也是為孩子著想。他馬上就要上高中了，如今的老師和同學都勢利得很。如果讓別人知道了他爸爸是個吹鼓手，那他在學校裏還能抬起頭來了嗎”
“哼！你就吹吧，也不怕吹露了餡！有本事真當經理。”
“當就當！等以後我攢夠了錢，就自己開公司當經理，你等著瞧。”
孫旺發望著老婆那一臉鄙夷的神情很不服氣地說。
孫旺發下崗之後，他就托朋友到處尋找工作，結果還是四處碰壁。萬般無奈，他隻好憑著自己從小就會吹嗩呐的本領和幾個朋友組織了一個鼓樂隊，當起了吹鼓手。
“你先別嘮叨，快去把我的嗩呐給藏好了，千萬不要讓兒子看見，我休息兩天就走。
“怎麽剛回來，又要走？”
秋菊看著旺發鬢角又白了許多的頭發，不禁有些心酸。
“孩子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不吹怎麽辦？”
八年以後，已經大學畢業，在一家銀行裏任職的小海，突然接到了母親的電話。電話裏秋菊吞吞吐吐地說： “小海啊……你……你爸爸病了……家裏已經沒錢給他看病了，你要是有錢，就寄點來吧。”
“爸爸病了？前幾天我給他打電話他還說身體挺好的呢。問他家裏缺不缺錢，他還說不缺，他有的是錢，怎麽現在就……”
“那都是你爸在騙你，其實他根本就不是經理，他一直都在給人家做吹鼓手，為了能夠讓你安心學習，他才一直撒謊。”
難怪爸爸總是穿著以前的破廠服，根本也不像個經理。小海心裏說。
“你爸爸這些年為了供你上學，從來也不舍得抽煙喝酒。實在饞了就喝點勾兌的劣質酒，他根本沒有錢，直到現在他還不讓我告訴你……”秋菊說著說著已經泣不成聲了。
孫海聽了急忙放下電話，取出所有的積蓄，又向同事借了一些錢，便急急匆匆地往家趕，很快就把病情嚴重的旺發送進了醫院。
“病人叫什麽名字？多大歲數了？什麽職務”
“孫旺發，六十一，經理！”
在醫生給病人填寫病曆問起父親的職務時，孫海望了一眼沉吟不語的母親，毫不猶豫地報出了這個他心目中父親的職務。說完鼻子不禁一酸，險些掉下眼淚……
浴他裏的故事 劉佳一進藍天浴池就擰緊了眉頭，不屑地瞟了一下四周，以一種貴婦人的姿態，邁著優雅的碎步直奔吧台，大聲說，“搓澡加奶浴，有單間嗎”
“對不起，沒單間了，如果要單間還得等半個小時。”服務員邊給她拿用品，邊禮貌地說。
“等這麽久？算了，就洗大間吧！搓澡的多嗎？我可不想等。”
“還行，你先請進吧”
“什麽話”劉佳乜斜了服務員一眼，不滿意地小聲嘟囔著，眉頭擰得更緊了。
浴池裏蒸汽繚繞，悶熱。劉佳緊皺著眉頭，脫了衣服來到了淋浴籠頭下，胡亂地衝了一會兒，就顛著一身肥肉，找了一張床躺了下來，閉著眼睛大聲地喊，搓澡的快過來，我要搓澡！
搓澡工孫小惠剛給一位顧客搓完澡，氣還沒有喘勻呢，聽到了她的喊聲跑過來，輕聲地問，“泡好了嗎廠今天人多，要不然你再泡會兒”
“廢話，沒泡好我能讓你搓嗎？快搓吧！我還有事呢。”劉佳突然睜開緊閉著的眼睛，陰著臉不滿意地說。孫小惠想，完了，今天又遇到個難伺候的主兒了。可她還是麵帶微笑地靠了過去，按照搓澡的程序輕輕地給她搓著。
“用點勁兒呀，你沒吃飯嗎”剛搓了一會兒，劉佳就大聲嚷起來，把正在聚精會神搓澡的孫小惠嚇了一哆嗦。她沒敢言聲，不得不加大了力度。“哎呀，你幹嗎呀？幹嗎使這麽大的勁兒，想搓死我呀你？你到底會不會搓澡啊”她剛搓了一下，劉佳竟突然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衝著她大喊。
“不是你讓我用點勁兒的嗎”孫小惠沒想到這個顧客會這麽挑剔，緊盯著她那身白花的肉，怯怯地說。
“你這麽這樣我讓你用點勁兒，你就下死手啊？把你們老板叫來，再給我換一個搓澡的，我用不起你，不用你了還不行嗎”
“沒有搓澡的了，那，那我再輕點兒，好嗎”
“哼！算我倒黴，花錢想好好享受享受吧，都享受不了。”劉佳狠狠地白了孫小惠一眼，一扭身，眼睛一閉，又直挺挺地躺下了。
孫小惠一邊小心地搓著，一邊委屈地看著眼前這堆白肉。人家有錢人就是好，花了錢到哪兒都可以耍威風，擺架子。唉！我什麽時候要像她這麽有錢就好嘍。
“你到底會不會按摩？這手法也太勉強了吧？你是不是以為我沒洗過澡呀？就想蒙事！告訴你，洗澡我可是內行，甭想糊弄我，你再不好好做，別說我不給你錢。”做奶浴的時候，劉佳又吹毛求疵。
“你覺得我哪裏做得不到位，請直說好嗎？我們掙幾個辛苦錢也不容易，你那麽有錢，可千萬別跟我計較啊……”孫小惠趕緊賠著笑臉。
“嗯，這話說得還差不多，既然知道自己不容易，那就好好做。”劉佳閉上眼睛，十分愜意。那神態，仿佛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後。
孫小惠看著劉佳盛氣淩人的樣子，想想自己天生就是這種伺候人的命，不禁悲從中來，鼻子一酸，差點兒流出眼淚，她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提心吊膽地給她按摩著。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