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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三章 最難是個今日無事(3/5)

作者:微風小說網字數:45258更新時間:2020-05-18 10:00:15

    “大道之上,修為高,拳頭硬,不過是大煞風景多些而已。你不如你家先生多矣。”

    老舟子輕輕以竹蒿敲水,大笑一聲,“山色如娥,花色如頰。空山無人,水流花開。白雲無人踩,花落無人掃,如此最自然。”

    岸上那邊,陳平安聞言,笑道:“春山采藥還,此行道路難。蓮花不落時,般若花自開。”

    老舟子朗聲大笑,竟是丟了手中那支以精粹水運凝聚而成的青翠竹蒿,任由隨水漂流而走,隻見這位世外高人,撤去了障眼法,身穿一件寶光流轉的羽衣鶴氅,喜歡與人說著佛家語,所披鶴氅之內卻身穿一件黃色道袍。

    中年麵容的道人,一手撚捏顆金色泥丸,右手捧白玉如意,肩頭蹲著一隻通體金色的三足蟾蜍。

    崔東山則悄悄將那根青色竹蒿收入袖中,此物可不尋常,等同於一枚枚水丹凝聚而成,足夠讓蓮藕福地白白多出一尊金身凝固的江水正神了。

    道人收起那顆金丹後,與陳平安說了句意味深長的“有緣再見”,身形一閃而逝,如仙人屍解,身上那件鶴氅飄然墜落在船。

    崔東山隻好又幫忙收起那件相當於仙人遺蛻的羽衣鶴氅,代為保管個幾百年上千年的。

    岸上,裴錢小聲問道:“師父,你是不是一眼就看出這舟子根腳了?”

    陳平安笑道:“沒有的事,登船渡江,隻為道歉。不過先前去往黃鶴磯觀景亭,師父隻是無意間多瞥了一眼江麵,江水激蕩,小舟晃蕩不停,老前輩當時的演技……算不得太過出神入化,老前輩畢竟是位世外高人,不屑刻意為之吧,不然一個翻船墜水有何難。”

    裴錢立即感慨道:“果然還是師父走慣了江湖,比我經驗老道百倍嘞。”

    陳平安反手就是一板栗。

    在劍氣長城那邊,很多年的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落魄山的風氣,就是給裴錢和崔東山帶壞的。

    江麵上,崔東山趴在小舟船頭,嚷著先生大師姐等我,用兩隻大袖使勁鳧水劃船。

    ————

    黃鶴磯上邊,先前陳平安三人離開後,薑尚真轉頭望向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同道中人,揮揮手,“散了散了,都散了吧。”

    至於黃鶴磯螺螄殼仙府的鏡花水月,在裴錢渡江登磯的瞬間,就已經被崔東山和薑尚真先後封禁,讓好些仙子女修們哀怨不已。

    薑尚真發現自己說話不管用,隻好與葉芸芸說道:“葉姐姐,你來發句話?”

    葉芸芸朝那邊抱拳。

    出門看熱鬧的,頓時如潮水鳥獸散去,所有走出螺螄殼道場山水大門的修士,很快就都退回了府邸。

    黃衣芸的麵子,得給。不敢不給。

    何況能夠在雲窟福地偶遇大宗師葉芸芸,今天的熱鬧,已經不算小。

    但是從黃鶴磯山水陣法裏邊走出三人,與眾人方向恰好相反,走向了觀景亭那邊。

    分別是那桐葉洲武聖吳殳的開山大弟子,金身境武夫郭白籙。蒲山雲草堂的遠遊境武夫,和那個身穿龍女湘裙法袍的年輕女修,一個是黃衣芸的嫡傳弟子,薛懷,八境武夫,一個是蒲山葉氏子弟,她的老祖,是葉芸芸的一位兄長,年輕女修名為葉璿璣。雲草堂子弟,俊秀之輩,多術法武學兼修,但是隻要跨過金身、金丹兩大門檻之一,此後修行,就會隻選其一,專門修道或是專注習武。之所以如此,源於蒲山拳種的大半樁架,都與幾幅蒲山祖傳的仙家陣圖有關。

    所以蒲山一直有“樁從圖中來、拳往圖中去”的說法。

    隻不過郭白籙三人,都走得慢,不敢妨礙黃衣芸與朋友閑聊。

    葉芸芸便是泥菩薩也有幾分火氣,“是曹沫躋身十境沒多久,尚未完全鎮壓武運,故而境界不穩?真是如此,我可以等!”

    薑尚真笑著沒說話,隻是帶著葉芸芸走到崖畔,薑尚真伸手摩挲白玉欄杆,輕聲笑道:“曹沫其實拒絕你三次問拳了。”

    葉芸芸疑惑道:“三次?”

    薑尚真耐心解釋道:“第一次是說蒲山雲草堂門風好,所以曹沫不願意與你切磋,在你看來,這可能根本不算什麽理由,可我這個好朋友,他這個人,一向喜歡想得比一般人多些,比如這個節骨眼上,葉芸芸與一位外鄉武夫問拳,贏了還好說,肯定能夠讓桐葉洲山上山下,小漲幾分士氣。可要是一洲武道第二人的黃衣芸都輸了,對於本就已經稀爛的人心爛泥塘,就會是雪上加霜,尤其是蒲扇雲草堂,前腳剛剛締結了桃葉之盟,後腳黃衣芸就輸給一個外鄉武夫,像話嗎?由你開創的蒲山拳種,還怎麽發揚光大?一個黃衣芸,可以坐在桃葉之盟的那把椅子上,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但是絕對不能輸。不然就等著吧,雲草堂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家底,會在一夜之間就樹倒猢猻散,外邊不知道有多少閑言碎語,鋪天蓋地湧向蒲山和黃衣芸,到時候你拳腳功夫再高,都擋不住風波險惡人心洶湧的那份‘拳意’。”

    葉芸芸皺眉道:“聽你的口氣,是我會輸?”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太想為桐葉宗說一兩句話了,所以先前才會參與桃葉之盟,卻又無所謂大權旁落,任由金頂觀和白龍洞主持大局,她幾乎從無異議,隻管點頭。還有今天,才會如此想要與人問拳,確實想要與浩然天下證明一事,桐葉宗武夫,不止一個武聖吳殳。

    薑尚真不置可否,依舊自顧自言語,繼續說道:“第二次婉拒,是因為同樣身為止境武夫,被黃衣芸極為看重的同境切磋,在曹沫看來,則其實一般,真的很一般。尤其是你們雙方擺明了會點到即止,不分生死。曹沫就更加興趣不大了,我這個朋友,對待切磋一事,很純粹,就兩種,一種是比他高出兩境的宗師,幫忙喂拳,一種是戰場上分生死的凶險搏殺。其餘的,對他武道裨益不大,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

    尤其是經曆過劍氣長城的那場戰事,年輕的隱官,不那麽年輕的山主,關於對敵一事,同齡人當中,沒幾個能與他媲美了。

    薑尚真趴在欄杆上,手中多出一壺月色酒,雙指夾住,輕輕搖晃,酒香流溢,“最後一次是他與你自稱晚輩,所以才會有‘請教拳理’一說,依舊不是問拳。第一次拒絕,是為你和雲草堂考慮,第二次拒絕,是他讓自己舒心,純粹武夫學了拳,除了能夠與人問拳,自然更可以在別人與己問拳的時候,可以不答應。第三次,就是事不過三的提醒了。”

    葉芸芸微微皺眉,“這還是純粹武夫嗎?怎麽躋身的止境?”

    薑尚真笑而不言。是不是,怎麽是的,不都是止境?而且還是武運在身的方式,躋身的武道十境。

    葉芸芸歎了口氣,說了句心裏話,“不管如何,聽你說了這麽多,這個曹沫應該是個值得結交之人。”

    一個能夠讓薑尚真如此拗著性子為其緩頰的人,肯定不簡單。

    她與人問拳,結果先被當師父的曹沫婉拒多次,結果還要給一個晚輩鄭錢說了句重話,葉芸芸心裏邊當然有幾分憋屈。

    至於那個鄭錢,葉芸芸當然有所耳聞,一個在金甲洲和寶瓶洲兩處戰場上、都極其光彩奪目的年輕武夫,在大端王朝京城的城頭上,與曹慈問拳四場都輸了。

    聽上去很不如何,連輸四場。但是天底下哪個武夫不側目?

    曹慈雖說性情隨和,卻絕不是誰去問拳都會接的。更何談一人接連問四場,曹慈都願意答應下來?

    道理很簡單,曹慈已經將那鄭錢視為一位“武道身後不遠處之人”。

    所以葉芸芸忍不住好奇問道:“這個鄭錢,不都說她是皚皚洲雷公廟一脈嗎?怎麽成了曹沫的徒弟?”

    至於一些個山巔傳聞,說鄭錢其實是曹慈的師妹,女子武神的裴杯關門弟子,葉芸芸知道並非如此。

    薑尚真笑道:“以後葉姐姐自然會知道的。我那朋友曹沫,是個極有意思的人。不著急,慢慢來。”

    葉芸芸說道:“你如此牽線搭橋,曹沫會不會心有芥蒂?”

    薑尚真斜靠欄杆,眯眼笑道:“我又不是當那月老紅娘,曹沫不會介意的。”

    葉芸芸說道:“勞煩薑老宗主好好說話,咱倆關係,其實也一般,真的很一般。”

    薑尚真爽朗大笑,“能與葉姐姐掏心窩子聊這麽久,這個一般,很不一般了。”

    那三人漸漸走近這邊,薑尚真就不再與葉芸芸心聲言語,背靠欄杆,抿了口酒。

    薛懷畢恭畢敬抱拳道:“師父。”

    這位八境武夫,是一位相貌清臒的儒雅老者,頭戴綸巾,氣態飄然有古意。

    如果不知雙方身份,都要誤認為他是黃衣芸的祖輩。

    葉璿璣伸手抓住葉芸芸的胳膊,好似撒嬌,柔聲笑道:“祖師奶奶。”

    郭白籙抱拳笑道:“見過葉前輩。”

    葉芸芸與郭白籙點頭致意,再以雙指輕敲葉璿璣的胳膊,年輕女修隻好鬆開手臂。

    無論是身為蒲山葉氏家主,還是雲草堂祖師爺,葉芸芸都算是一個不苟言笑的長輩。

    那個清秀少年模樣的郭白籙,其實是弱冠之齡,武學資質極好,二十一歲的金身境,最近些年,還拿過兩次最強二字。

    這意味著郭白籙是典型的厚積薄發,一旦再次以最強二字躋身遠遊境,幾乎就可以確定郭白籙可以在五十歲之前,躋身山巔境。

    一個武學流派,就隻有師徒兩人,結果竟然就有一位止境大宗師,一位年輕山巔,當然算是驚世駭俗。

    吳殳挑選弟子的眼光,確實讓人佩服。

    葉芸芸收了十數個嫡傳弟子,再加上整座蒲山,嫡傳收取再傳,再傳再收取弟子,習武之人多達數百人,卻至今無人能夠躋身山巔,哪怕是資質最好、練拳更是極其刻苦的薛懷,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都打不破遠遊境的“覆地”瓶頸,更何談躋身山巔,以拳“翻天”,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躋身止境?

    薑尚真屁股輕輕一頂欄杆,丟了那隻空酒壺到江水中去,站直身體,微笑道:“我叫周肥,肥瘦的肥,一人消瘦肥一洲的那個肥。你們大概看不出來吧,我與葉姐姐其實是親姐弟一般的關係。”

    薑尚真在自我介紹的時候,都沒看那薛懷和郭白籙,就盯著那個小姑娘呢。

    薛懷麵無表情。

    郭白籙隻當是一個山上前輩無傷大雅的玩笑話。

    葉璿璣卻想不明白,為何自家祖師奶奶沒有半點不悅神色。

    蒲山黃衣芸,因為姿色絕美的關係,她很多次出拳,都是讓那些沒長眼睛的山上修士,長一點記性。

    薑尚真視線上挑,來了個上杆子湊熱鬧的,沒有道士譜牒,沒有法統道脈,卻身穿一件金頂觀的道家法袍,境界很矮,個子倒是很鶴立雞群。

    這位老修士與那葉芸芸打了個有模有樣的道門稽首,“金頂觀供奉蘆鷹,見過葉山主。”

    葉芸芸沒什麽反應,隻當沒看見沒聽見。

    蘆鷹此人,風評不好。如今當了山上君王杜觀主的扶龍之臣,小人得誌便猖狂,做事情不太講究。

    給黃衣芸冷落了,蘆鷹毫無異樣,道心無波瀾。本就是預料之中的事情,無需掛懷。

    山下一樣米養百樣人,山上一棵道樹開出各色花,能否結交,強求不得。

    金頂觀首席供奉,元嬰修士蘆鷹,與那小龍湫首席供奉,是差不多的路數,先當那山澤野修,橫行多年,逍遙快活,宗字頭仙家高攀不起,境界是夠,但是名聲太差,而不是宗門的仙家門派,他們又瞧不上眼,高不成低不就的,要說自立門戶,又差了許多底蘊,而且聲名在外,哪個野修身上不背著幾樁山上恩怨命案,沒做過幾件絕對見不得光的事情?就像蘆鷹就與太平山道士關係極差,剛剛躋身元嬰境的蘆鷹,故意繞過那些宗門地界,在一處相對偏隅的山下王朝,當那呼風喚雨搬山倒海的老神仙,結果差點被那下山獨自遊曆江湖的女冠黃庭,給一劍砍死。當時蘆鷹可是好心好意,奔著與那美人結為道侶去的,那小娘們也真是的,一言不合就開打,關鍵是她從頭到尾都不自報名號,當時黃庭才金丹境,又以術法對敵,其實雙方廝殺,不好說勝負懸殊,所以直到最後,蘆鷹才知道那娘們竟然是個劍修,哪有這樣不喜歡擺譜的譜牒仙師?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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