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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章 不對(2/5)

作者:微風小說網字數:58950更新時間:2020-06-02 05:20:10

    裴旻所在山頭,已經蕩然一空,都已被那座星河劍陣撞爛。

    老人懸空而停,將天地間僅剩的一點殘餘靈氣,再次凝為一把長劍,第一劍,不過是學那劍仙最喜歡的飛劍取頭顱,其實比較含蓄,可手中第二劍,隻要遞出,力道就會稍微大一點了。

    這座被一把飛劍神通拘押起來的小天地,已是漸漸趨於一座最為針對練氣士的無法之地。

    先前那個年輕人第一劍,疊劍十二為一劍,不是不知天高地厚,要嚇唬一位曾經獨占浩然劍術鼇頭的裴旻,也不是一個晚輩劍修在那邊炫弄劍術,而是要用最快的速度,耗盡小天地的靈氣,至於為何不是憑借老天爺身份,一祭出飛劍就鯨吞靈氣,還是謹慎使然,在裴旻看來,這是明智之選,不然陳平安就會先主動吃裴旻一劍,裴旻不介意一粒精粹劍意在年輕人的人身小天地內,循著經脈驛路,遊山玩水,見門敲門,涉水蹚水,轉瞬遊曳個千百裏路途。

    作為山上四大難纏鬼之首的劍修,再難纏,眼高於頂,會認為天地間的練氣士,其實就兩種,劍修,和其餘全部的練氣士。

    可不得不承認,劍修終究還是練氣士,一樣需要天地靈氣,廝殺之時,盡量會先用身外天地的既有靈氣。

    而裴旻也到底不是那位傳授過幾手劍術的人間最得意,老人既沒有能夠合道十四境,也無法學那白也,心中詩篇不用盡,天地靈氣就會源源不竭。裴旻一直很可惜白也不是真正的劍修,隻是持劍太白,卻沒有溫養出一把本命飛劍,不然裴旻不覺得那個心比天高的文海周密,能夠謀劃得逞。

    山腳處的陳平安一閃而逝,天地間如有鬆濤陣陣,一抹仿佛凝聚了天下青鬆全部古意的蒼茫劍氣,出現在陳平安原地,然後跟隨隨意跨越天地山河的陳平安,不見頭別玉簪的一襲青衫,暫時成為裴旻一把飛劍的“古翠”,臨陣倒戈一般,按照老者的心意所指,一次次倏忽現身,神出鬼沒,始終跟隨陳平安的縮地山河,有幾次甚至還要未卜先知,早於陳平安的落腳地點,如果不是陳平安同樣未卜先知,就要主動一頭撞上那把飛劍,自己尋死一般。

    最終從鬆針碎為古翠的飛劍,與飛劍初一撞在一起,後者劍身極為堅韌,隻是劍尖磨損,但是裴旻隨手造就出來的飛劍,卻已崩散。

    但這卻是飛劍初一跟隨陳平安遠遊至今,第一次受損如此嚴重,劍尖幾近折損。

    咦?

    年輕人這麽快就看破了個真相?知道為何會被一把飛劍古翠追著跑了千萬裏?

    裴旻微微訝異。

    老人突然轉身隨手遞出第二劍。

    陳平安竟然舍棄那把長劍不用,隻以劍鞘作劍,一劍遙遙劈斬而下。

    裴旻不得不稍稍眯起眼,互換一劍,兩人劍術,大道至簡。一人豎劍,劍光直下。一人橫劍,劍光如山嶽橫亙。

    裴旻手中劍碎,但是身形依舊絲毫不動。

    這一劍,氣力不弱啊,不太像是個玉璞境的劍修,都可以搬動一座與山水氣數牽連的小國山嶽了吧。

    裴旻也懶得繼續凝氣為劍,雙指並攏作劍,往一處輕描淡寫,輕輕一戳。

    老人煩也是真的有點煩了。

    年輕人手段太多,心思太細,讓這場問劍顯得太不爽利。

    遞三劍,接三劍,然後一個倒地不起,生死全部聽天由命,不就完事了?

    裴旻身後山頭那邊,躲無可躲的一襲青衫被迫現出身形,右手攥緊劍鞘,左手雙指抵住劍鞘一端,被劍光撞擊,人與劍鞘,一路向後倒滑。

    劍光太過迅猛沉重,如一記鐵錘擂白紙鼓麵,最終陳平安仍是兩條胳膊往身前彎曲一靠,手腕處,胳膊,肩頭,皆有一連串清脆碎裂聲響起,手中劍鞘狠狠砸在陳平安胸口上,一襲青衫向後倒飛出去,仍是伸手一抓,山巔處的太白劍尖所煉長劍,劍歸長鞘,以此抵消掉那道劍光的後勁,劍光炸開,一件青衫法袍破碎不堪,年輕人一張臉龐,尤其是雙手,更是滲出無數條細密血痕。

    陳平安終於止住一退再退的身形,左手持劍鞘,拇指抵住劍柄,身形佝僂,本該握劍的右手,依舊捂住原本已經止血的腹部傷口,鮮血從指縫間滲出。

    劍心止水,拳意巍然。

    也算是一個山水相依的古怪格局。

    一個能夠將止境武夫宏大拳意融入劍術的劍修,確實不常見。

    裴旻完全沒有乘勝追擊的意圖,因為毫無必要。

    好歹給這個年輕人一個喘氣的機會。

    不愧是位底子極好的止境武夫,體魄堅韌異常,加上又是能夠天然反哺肉身的劍修,還喜歡身穿不止一件法袍,擅長符籙,精通一大堆不至於完全不實用的花俏術法,又是個不喜歡自己找死的年輕人……難怪能夠成為數座天下的年輕十人之一,一個外鄉人,都能夠擔任那座劍氣長城的隱官。

    一般人對上了,難殺不說,還很容易就會陰溝裏翻船。

    關鍵這小子是個吃過一次虧就長記性的。

    竟然明白了自己為何那麽容易找出蹤跡。

    是那把太白劍尖煉化而成的長劍,讓陳平安泄露了馬腳。

    一方麵此劍是劍意太重,裴旻作為一位登頂浩然劍道之巔的老劍修,再者裴旻對那白也的劍術和佩劍太白,其實都不陌生。先前那白衣少年在天宮寺禪房外,應該與陳平安提及過自己的身份。

    為了不占便宜,方才飛劍“古翠”的祭出,裴旻有意壓境在了仙人境。

    年輕人將錯就錯,故意分開長劍和劍鞘,選擇隻持劍鞘,近身一劍,直直斬落,最終將危機轉化為一次不是什麽機遇的機會。

    裴旻與那個年輕人對視。

    後者一腳蹬地,整座山頭都碎了大半,被一腳踏平。

    右手握劍卻未拔劍出鞘,主動近身來接裴旻第三劍。

    裴旻到現在為止,裴旻還沒有真正出劍。

    裴旻不是那位人間最得意,雖然不是十四境大修士,老人卻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劍修,自然會有本命飛劍。

    一個飛升境劍修,而且擁有驚世駭俗的四把本命飛劍!

    裴旻搖頭笑道:“總不能篤定我不會殺你,就一直這麽有恃無恐吧?這種喜歡挨揍的習慣,以後改改。”

    那個生性謹慎的年輕人,還是選擇人與劍分開行事,那把長劍與持鞘陳平安再次一起消失。

    隻是陳平安卻沒有選擇遞出先前相仿一劍,而是心念分散八方,天地間起劍無數,駕馭八條飛劍長河,浩浩蕩蕩湧向裴旻。

    裴旻點點頭,劍多就是了不起。

    年輕人的第二把本命飛劍,配合第一把飛劍的本命神通,確實看上去比較天衣無縫。不過在裴旻這邊,就隻是看上去了。

    裴旻想了想,終於祭出某把本命飛劍。

    整座小天地變成一座雪白雷池,千萬條雷電長蛇如飛劍,肆意綻放,依舊是以一對一,以飛劍對飛劍。

    這把本命飛劍名為“神霄”。

    裴旻自己則緩緩飄落在溪澗旁,一路上,井中月的飛劍,都被裴旻一身劍氣撞開,裴旻蹲在水邊,伸手掬起一捧水,掂量了一下重量。

    一座籠中雀小天地,不光是整條溪澗之水,所有水霧都被拘押在手,這就是裴旻另外一把本命飛劍的天賦神通。

    飛劍名為“水仙”。

    讓裴旻能夠仿佛光陰長河當中的一頭水鬼,在裴旻有心設置的座座渡口畔,隨心所欲,遊走無拘束。

    除了有一層天然限製,極其消耗裴旻的靈氣和心神,而且其實最為忌憚籠中雀這般的小天地,但是年輕人境界不夠,天地不夠牢固,看似無漏,終究不算真正的無懈可擊,當然還是有隙可乘的。

    當裴旻一步跨出,真身留在原地,出竅陰神則“遊曳”來到一處光陰渡口,雙指作劍,朝山腳處一襲青衫的後背輕輕一戳。

    真實天地當中,陳平安一個心生感應的身形傾斜,然後一個踉蹌,莫名其妙從後背處出現一個窟窿,既無半點劍氣,也無絲毫劍意,陳平安如果不是靈光乍現,恐怕就要被一記指劍洞穿心竅了。不會死,但是會少掉半條命,武夫體魄留下一個巨大的後遺症,練氣士境界會不會跌境,看那半條命的運氣。

    然後天幕處出現了一道劍氣光柱,將其籠罩其中。

    雙手持劍,連人帶劍,砸在那座平整山頂之上,最終山崩地裂,整座山頭都炸開,大地之上,出現了一個巨大坑窪。

    是裴旻的第三把本命飛劍,“一線天”。

    隻是大坑當中已經失去了陳平安的蹤跡。

    但是一道道筆直一線的劍光,在天地間出現,顯得有些雜亂無章,橫七豎八,一一掠過,每次劍光現身,末端都有一襲青衫仗劍,左手持劍,出劍不停。

    在那渡口處的裴旻陰神,忍不住感歎一聲,看來是個走慣了光陰長河的,不然不會躲這一劍。第一劍,好像是那十二劍重疊?

    裴旻陰神就在三座心神預設的光陰長河渡口,遞出了十二道指劍。年輕劍修敢在自己這邊抖摟那心念分神的手段,那麽裴旻依舊是有樣學樣,用以還禮。年輕人的本命竅穴,擱放五行之屬的本命物,加上儲君之山的氣府,差不多剛好讓裴旻輕輕敲門一遍。

    老人始終壓境在仙人。

    其實已經夠欺負一個晚輩的了。

    這個年輕人,靠著一把飛劍小天地,一副止境武夫的體魄,以及熟稔光陰長河,加上左手持有那把足夠鋒銳的仙兵長劍,大體上已經救下自己三次。

    在裴旻準備收起神霄、水仙和一線天三把本命飛劍的時候。

    毫無征兆,一劍趕至,而且來得有點不太講道理。

    是一把無人持劍的劍尖太白所煉,比那先前陳平安劍鞘一劍斬落,劍術不同,劍意劍道更不同。

    長劍直線而至,直奔幹涸河床旁的裴旻真身而來,自斬籠中雀小天地,所以一往無前,勢如破竹。

    裴旻陰神退出光陰長河,歸竅真身,想了想,沒有選擇避讓鋒芒,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抵住那把長劍的劍尖。

    一團劍光轟然綻放。

    以至於整座小天地都變成雪白一片。

    一襲青衫在裴旻身後遞出一拳。

    結果迎頭撞向裴旻尚未收起的三把飛劍。

    躲過神霄,被水仙割破脖頸,被一把一線天從拳頭穿透整條胳膊,最終從肩頭處刺穿。

    身為止境武夫,陳平安這一拳,竟然最終靜止懸停在裴旻的身後一尺處。

    因為裴旻的第四把本命飛劍,就懸停在陳平安眉心處,隻有一寸距離。

    飛劍靜止,隻是劍尖所指,陳平安原本就鮮血模糊的整張臉龐,好像被一盆劍氣清水衝洗了一遍,再無半點鮮血,但是眉心出現了一個極其細微的窟窿。

    裴旻緩緩轉身,笑道:“是覺得以命換傷,不劃算?”

    陳平安收拳,抬起手掌,抵住眉心。

    心念微動,長劍與劍鞘同時畫出一個弧線,分別繞過裴旻,朝陳平安飛掠而來,最終長劍歸鞘,被陳平安右手握住。

    與此同時,化劍無數的那把井中月,最終歸攏為一劍,一閃而逝,返回那處本命竅穴。隻是籠中雀,依舊不曾收起。

    裴旻問道:“知道我為何在此,為何出劍,為何留力?”

    陳平安點點頭。

    裴旻終於有些理解當年與鄒子的那個約定了。陸台以後需要打殺之人,其實一直不曾遠在天邊,兩次都始終近在眼前。陸台擁有那兩把占盡先手、後發優勢的飛劍,確實仍然不夠,還得加上自己傳授劍術。

    而眼前這個年輕人,今夜問劍,除了那沒頭沒腦的一劍,估計是想要回禮,未嚐沒有事先演練一場的念頭。

    加上裴旻也不介意此事,就順水推舟,大致上給出了三把本命飛劍的劍術,至於能學走幾成,看陳平安的本事。

    要是一個本事不濟,死了,或是重傷跌境,就怨不得別人了。

    如果裴旻真要殺他,天宮寺那邊一個仙人境的白衣少年,可以攔,但是注定攔不住。

    之前裴旻就與申國公高適真說過,千裏之外,某人都會救人不及。而這個某人,當然就是陳平安的師兄,左右。

    陳平安放下抵住眉心的那隻左手,突然做了一個古怪動作,結合一門指劍術,學那裴旻的劍氣流轉,雙指並攏,輕輕一戳。

    裴旻搖搖頭,“幾分形似而已,後來的劍修陸舫都學不好,何談其他武夫。”

    那個劍術造詣還可以的癡情種,勉強算是裴旻的一個不記名弟子,裴旻不願多教他劍術,陸舫曾經專程為了這門指劍術,去過一趟藕花福地。

    陳平安心中了然。

    藕花福地的鏡心齋,有那指劍術享譽天下,看來這門劍術的老祖宗,就是裴旻了。當然兩者威力,天壤之別,鏡心齋的福地武夫,隻是學到了些皮毛。

    裴旻抬起一手,手心一捧凝為拳頭大小的溪澗流水,重新倒入河床,然後問了個問題:“陳平安,你是個啞巴?”

    除了天宮寺的大門口,年輕人說了句客氣話,之後一場架打下來,竟是從頭到尾一個字都沒說。

    陳平安搖搖頭。

    裴旻微微一笑。

    陳平安立即懸劍在腰側,抱拳道:“劍客陳平安,見過浩然裴旻。”

    先自稱劍客。對方的名字也喊了,卻也還是個分量不輕的尊稱、敬稱。

    裴旻雙手負後,緩緩走在溪畔,陳平安默默跟上,落後半個身形,呼吸渾濁,腳步不穩。身上傷勢實在太多,而且絕對不輕。

    如果承受同樣程度的傷勢,裴旻未必能夠像自己這樣行走。

    裴旻突然說道:“故意拖延時間,是想要通過你的學生,從高適真嘴裏撬出點線索?”

    陳平安反問道:“前輩為何會與一位托月山百劍仙之首,攪和在一起?”

    裴旻同樣反問道:“你難道不該好奇那個斐然,為何在你看完密信之後,再讓我遞劍?既然一切謀劃,都已水落石出,一個龍洲道人,殺不殺,還有區別嗎?至於斐然為何如此,我倒是真的有些奇怪了。你們倆個,到底什麽關係?”

    陳平安鬆了口氣,“沒什麽關係,隻是在戰場內外,打過兩次照麵。”

    裴旻點點頭,“原來是為了確定我與斐然約定的具體內容,怎麽,擔心我是蠻荒天下的細作?”

    陳平安說道:“鬥膽問劍,就是確定此事。”

    裴旻驚訝道:“你有信心,在我劍下逃命?”

    陳平安沒有給出答案。

    說自己年少無知,不夠真誠。調侃一句吹牛不犯法,極有可能會多挨一劍。

    幹脆什麽都不說。何況這會兒,隨便說句話都會渾身絞痛,這還是裴旻有意無意,並未遺留太多劍氣在陳平安小天地。所以陳平安還能忍著疼,一點一點將那些稀碎劍氣抽絲剝繭,然後都收入袖裏乾坤當中。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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