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蔚璃一時未能全然貫通耳畔所聞與心下所思，下大勢與各家興亡被一個程門布衣就這樣演於閑庭陋地，在她聽來總有夜讀史書夢遊古跡之感！“先生高見……何以今日道來……何以講與我一個女子聽，我是——先生之高見當演於子之庭，或進諫於東宮儲君，或求仕於南召王廷……”
“此是我正要言之其三。”程潛之繼續下去，“我也是此回來越都，與各方學子拜訪交遊才聞知帝都形勢。所謂子之庭早已是齊相把持的一言之堂，若非齊家門生亦或齊氏子侄皆難立身朝堂之上，更別進言於東宮儲君了。而另有莫家手握兵權，掌一城之生死，更加無人敢在帝都之內輕言政事。齊莫兩家雖各有相爭，可是若然是挾持子霸權朝政又都能沆壑一氣。據傳莫家有意迫使帝姬下嫁其門，長公主可知其中厲害？如今玉家惟有他兄妹二人，若然……講句大不敬之言，若然東宮殿下有失，則玉家子恐怕不得不效仿開朝之君伏白帝，擇其‘佳婿’禪讓之，那這下便要改姓莫了……”
蔚璃搖頭，“此是進退無路的死局。縱然帝姬肯許嫁莫家，莫家得帝姬而殺太子，豈非一樣可篡下？！”
“確是死局。”程潛之證她心中疑惑，“進退無路。可是不嫁帝姬又要受逼宮之險，袖手下同樣是殺身之禍……你若知淩霄君之艱難，必會稀奇他何以還要擺駕東越觀禮越王婚典。”時竟有一絲苦笑，似乎再悲憫淩霄君之處境。
蔚璃更是苦澀萬般，憶起瀾庭內他確曾有言——“你若知我艱難……”
偏那時她全當不知，心冷意灰自顧與他劃地為界，還揚言要“引兵來見——披甲相候”，是否太過決絕？他撐艱難之局，仍來東越觀禮，是為哪般？避難？借兵？
“東宮之意或許是想在這大亂之先為長公主再撐一隅繁華罷。”程潛之歎息一聲，此回倒有些許讚歎，可隨之依舊愁眉黯然，“可惜繁華盡了！我苦思多日也不得其解，擲子於深宮而自己遠離朝堂，無論是為避難亦或借兵，此行都非上策，非是家儲君該有之行為。這事難就難在，太子該如何還朝？長公主可曾想過？太子若不能還朝，子必難久於帝都之內，東越亦難為於封臣之地，下亂矣。此便是我要言講之其三了。”
蔚璃瞠目茫然，可曾替他想過如何還朝？——在他為東越撐起最後一角繁華之後。不是沒有想過！那夜城牆對話她也曾立定心意要與他一起回帝都，同生死，共進退，報他此世恩義！隻是後來，後來跑出一個溟國公子，又平白出了風族求婚一節，又是王兄提議選親招婿，又是夜玄失蹤於選親前日，又是昔梧闖營，又是青袖殺人……各樣紛亂演到今時，竟至兩下決裂，就要各奔東西……她竟忘了他處境艱難，無處容身，居然還要逐他出瀾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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