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伏殺在野 誰人眈眈（4）

平原上，草木結丘，兵甲成林，風肆領十萬軍浩浩湯湯侵占了百裏郊野，旌旗獵獵，鎧甲爍爍，金戈鐵馬好不威風！

風肆端坐馬上，看著遠處一騎浮雲愈馳愈近，想到三年前往帝都朝拜，曾與這位東宮有過煮茶談兵之會，那時的東宮太子便是給他慵懶閑適過於散漫之印象。二人在論到“狹路相逢勇者勝”時，他偏要混入邪，道甚麽“智者亦可勝；仁者亦可勝；智有巧取之機，仁有退避之懷；惟勇者，逞凶悍之勇，遺殺戮之殤，非上上策矣！……”

風肆想著舊時談話不免哼笑，雖相逢於曠野，可是那太子處境已是退無可退，避無可避，亦算是“狹路相逢”了！且看他何以為智，何以為仁！？是要殺身成仁保全禦璽，還是有何巧計退他鐵甲雄師！

隻是若要殺他……倒也難辦！風肆早已聽聞莫嵩在柏穀關外以伏兵追襲所謂的太子鶴駕，卻被東越一道檄文罵的遺臭八方！他召國若於皇境之內斬殺東宮，豈非與莫賊同類？又何以服四境，何以承繼下！

他正左右思謀時，玉恒已然勒僵帶馬，由蕭雪領三百侍衛護持在後，與召國大軍相歭而立。一麵是漫野的鐵甲金戈，一麵是寥寥數行血甲戰士。若一方縱馬，另一方隻能做馬下泥漿！

玉恒催馬向前，風肆不知是該下馬參禮還是就此……言明立場擺盡優勢？

“太子殿下。”倒底還是隻在馬上略略揖手，言辭倒還算恭謹，“召國王室風肆見禮殿下。”

玉恒淺笑一縷，放眼他身後軍旗如浪，想來總還是要有兵權在手啊！所謂子執政，若無兵權相佐，又何以成事！故軍政一體，方可成子之仁！又禁不住苦笑慘慘，時下近憂難解，何苦遠慮！？

風肆一禮未見答言，便有幾分心虛，重又擬言釋意，“我王聞子朝堂有逆賊，上欺子，下辱臣工，縱蠻兵襲擊儲君車駕，欲竊皇權！故特使臣下領兵往帝都，以助子清逆臣，肅朝政！不想今時於這荒野路遇太子……”若按他高舉的扶助皇室之旗幟，此間該諾言護送太子歸朝才是，可是此諾實違初衷，如何能言？！“路遇太子實是……臣等之榮幸！早聞太子殿下豐姿鳳儀，瑤琳瓊樹，盛夏之月，風塵外物矣！臣聞殿下素來愛木蘭之高姿，慕遊雲之逍遙，隻可歎卻是身困高台，心勞案牘！若能得扁舟而泛遊於江湖，得駿馬而馳騁於極地，想來當適殿下之遠誌乎！……”

玉恒實實地忍俊不禁，這位風肆公子還果然是狡言善辯！三言兩語竟將他去了江湖極地，是明火執仗地勸他袖手下，另覓歸隱啊！泛舟江湖，縱馬極地，此遠誌乎？召國風族，召王風禺，命所歸乎？可笑可歎！

“肆公子言辭華美，尤勝當年！”玉恒不吝嘲諷，“既是狹路相逢，你我何不坦意直言！又是一載蕭瑟，休再蹉跎時光！——公子隻召王欲以何計取下？且看本君有否助力之處？”

風肆又窘又惱，講了半晌粉飾之辭，偏被他一語道破機，便也隻好爽快言，“我王聞子欲賜莫家九錫之禮，試問莫家兵甲之門，族史未足百年，何德何能逞此恩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