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五】星辰碎

“太子怎麽了，不高興嗎？”秀珍看著有些頹喪的司徒塬，語氣關切，目光卻含著警覺。 “《孟子》沒背熟。”司徒塬犯愁道：“秀珍姐你明天早點叫我起來背書吧。對了，水漓明天不用去書院麽？” “太子妃不是不舒服嗎，讓她在宮裏好生休息吧。”秀珍並不怎麽掩飾心中的快意。 “哇，真好。要不也說我病了，讓我偷懶幾天。”司徒塬眨眨眼睛，興奮的向秀珍提議。 “哎呦，這怎麽行，哪有沒病說自己生病的。書沒背有什麽要緊，太傅還敢責罰你不成。”秀珍伏侍司徒塬睡下，最後還不忘加一句：“今夜就一個人，可以好好睡了。” “嗯。”司徒塬點點頭，配合的露出了愜意的表情，卻不敢再開口，怕哽咽的聲音泄露了自己的心語。 漓姐姐，對不起……司徒塬輕撫著冰涼的刀鞘，紫色的寶石閃爍著幽深迷離的光，但映在他眼中，卻成了破碎的星辰，悄悄下了床榻走到窗邊，臉頰貼著冰涼的窗紙，卻看不到半點星星的影子，灰暗陰霾的夜空仿佛沒有邊際，無限的漫延著，好似心底不散的烏雲，寒風吹過，飄來了宮女鬼魅般的低語—— “聽說太子妃病了？” “可不是，好像還病的不清。” “傳太醫了麽？” “哎呦，傳什麽太醫，她們巴不得她病呢。” “唉、真是可憐。” “沒辦法，誰叫她走上這條不歸路。” 不歸路……司徒塬蹲坐到地上，緊攥著手中的佩刀，仿佛想把刀鞘上的花紋烙入掌心，成為不變的誓言。殿內靜的出奇，他清楚地聽到眼淚沒入宮錦的聲音，正如他平日裏小心翼翼掩蓋的悲喜。他抬手去揩臉上的淚痕，眼睛不能腫了，否則明天、、他突然驚覺地起身，這懦弱的忍耐到底要到什麽時候？茫然地看著空蕩暗沉的殿宇，水紅色的帷幔、大紅平金龍鳳呈祥的圍屏、瑪瑙水晶簾、珊瑚滴珠盆景、朱紅色的鏤花燭台……繁華絢麗的擺設卻布置出了幽暗森冷的世界，這可怕的雕花囚籠、、他低下頭，無力的抱緊了自己。 “再這樣下去我會瘋的，非死既瘋、、”司徒塬沉吟著，輕輕將佩刀拔出刀鞘，一束銀光傾瀉而出，倒映在地上宛若一道炫目的白虹。他看到刀麵上自己漠然的臉，揚起的嘴角，帶著自嘲而冷峭的笑，司徒塬轉動著刀柄，細碎迷蒙的亂光中，墨綠的牆壁上似乎閃現著憧憧鬼影，然而他並不覺得害怕，隻覺得無盡的荒涼與虛空…… “噝——”一張紙片悠悠地飄墜，好似一彎輕盈的花瓣，這弱小的聲音卻讓木然呆立的司徒塬回過神來，柔婉的字跡宛若一道清瀅的水光，照亮了男孩落寞迷茫的眼。“阿塬怎麽還不睡，該休息了哦，做個好夢。” 夜風輕拂，這一次卻帶來了溫暖馨寧的幽香，淚水從臉上蜿蜒而下，像兩行暖流，滋潤著苦澀的心。“啪嗒”一聲，眼淚落到紙條上暈濕了墨跡，司徒塬趕忙擦幹，然後小心的折好，藏進了隨身佩戴的荷包中。 *** 一轉眼已經過了半個月，司徒塬又回到了之前平靜黯然的日子，他不怎麽提水漓，其他人也沒有問起，就好像她根本不曾出現過。這一日，司徒塬看著水漓坐過的書桌，嘴角浮起一絲哀涼的笑。 “塬哥哥，你想什麽呢？”方杜若拍了拍走神的司徒塬，天真的眼眸好奇而關切。 “啊？”司徒塬轉過頭，神情略顯慌張。 逸王瞟了方杜若一眼，起身走到窗前，漫不經心的道：“嗬嗬，太子也喜歡放風箏嗎？那過幾天王叔府上的賞春宴就過來捧個場吧。哦，對了，把太子妃也帶上，好久沒見她了。” 方杜若狐疑的看著天空，別說是風箏，她連朵雲也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