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四】知卿何事淚縱橫？（三）

其實，也沒有什麽。司徒垠恨司徒坤，一點也不奇怪，他母親淒涼地在冷宮去世，他孤獨地在冷宮長大，在眾人蔑視與嫌棄的眼神中，如何看開？水漓深吸了口氣，不願再想下去。 “父皇、父皇——”等水漓恍神時，已換了司徒塘的聲音，司徒塘站在離司徒坤幾步遠的位置，怯怯地喊道，他難過地看著司徒坤，生怕他不認識自己。 “塘塘。”終於，司徒坤踉蹌著上前，一把將司徒塘摟在懷裏。眾人鬆了口氣，龐後的眼神卻有些似是而非，嘴角揚起一絲冷澀的笑，吩咐太醫上前診治後，便把殿內事宜交給貴妃，而後便匆匆回鳳儀宮商量對策了。 司徒塬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去，等司徒坤喝藥睡下後，對水漓道：“我們先回去吧，下午再過來。” “別再想了，亂了一夜，好好休息一會吧。”水漓握著司徒塬的手，理了理他額前的亂發。 “漓姐姐，父皇什麽都不記得了，隻記得塘塘。”司徒塬緊握水漓的手，輕靠著她的肩，雖然他對司徒坤的心早已淡了，但今日的情形還是給了他很深的觸動，一向睥睨傲物的司徒坤竟變得那般脆弱無助，他看塘塘的眼神，就像在茫茫大海中抓到一根救命繩索。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什麽都不記得的話，總還會記得你、”水漓唇畔漾著淡淡的苦笑，眼神如車外蒼茫的飛雪。 “漓姐姐！”司徒塬驚愕地抬頭，眼含恐懼。 “我隨口說著玩的。”水漓自覺失言，淺笑著，不再言語了。 司徒坤一病就是大半個月，神誌雖然逐漸清醒，但精神卻委頓了許多，王公貴族、文武重臣輪番探望，龐後和龐相已察覺到危機。眼下最有威脅的除了小皇子司徒塘外，便是逸王司徒城了，於是龐相連和其黨羽一同進言，說南疆乘皇上龍體欠安發起動亂，駐疆大臣恐怕難以應對，最好派一名德高望重的皇族前往，方威懾的住。司徒坤本也嫌逸王礙事，稍加考量，便派他去了。 “真沒想到，臣弟幾時算德高望重了。”逸王諷刺地笑笑，眼中仍是瀟灑的漫不經心，他向司徒坤和龐後辭行後，便去了東宮。 逸王在司徒塬的書齋談了一會，水漓也過來跟他告別，他不由吃了一驚：“太子妃好像瘦了不少，身體不適嗎？” “哦、”水漓用微笑掩飾倦怠：“沒有啊，隻是冬天胃口差了點。” 逸王向司徒塬使了個眼色，司徒塬會意，把一旁的內官支走了，逸王便關切地望向水漓：“是犯病了嗎？現下才冬末，怎麽犯得這麽早？” “不是的，這陣子常做噩夢，沒睡好。”水漓用輕鬆地口氣道：“昨夜燃了安神香，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逸王點點頭。 “對了，逸王叔，水漓犯病時喝的茶葉，能告訴我哪裏有嗎？”司徒塬問道。 “太子放心，我會讓人送來的。” “真是謝謝王叔了。” 水漓聽著他們的對話，心頭一陣淒咽，雙手緊抓著椅子的扶手，堅硬的木頭抵著指尖，疼到木然。很快，小薛和秀珍走進來奉茶點，逸王隨意聊了幾句後便起身告辭了。司徒塬和水漓送了出來，七八雙眼睛跟在後麵，自然也無話可說。 “王叔一路順風，多加保重。”司徒塬鄭重地道。 “逸王叔有顆悠然自在的心，不管到哪都會快樂的。”水漓也上前淺笑著行禮，輕柔的聲音被逸王的笑聲蓋了過去，他朝他們點了個頭，瀟灑地離去。 兩人無聲的往回走，繞過花園時，水漓不禁駐了足，看著廊下那株清瘦的梅樹，枯枝上的一抹晶瑩，乍一看還以為是梅花未謝，仔細辨認才知是一抹殘雪，心倏地一悸，突然一股鬱氣湧了上來，煩厭欲嘔。水漓驚懼地捂住胸口，臉色一陣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