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冷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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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男人那些事兒(2)(1/2)

作者:沉僉字數:3510更新時間:2018-12-16 01:51:27

    說到這裏,就不得不先轉回去說說阿仁。阿仁是私坊的打雜小夥計,據說,是我娘當年還當花魁時好心收留的棄嬰,後來我娘生了我,丟了客緣,被媽媽趕到雜院,阿仁便也跟了過來,所以,我和阿仁是打小一處長大的,按讀書人那文縐縐的說法,叫作“青梅竹馬”,按師父那古怪說法,叫作“幼馴染”。對於“幼馴染”三個字,師父是這樣解釋的:從幼小的時候開始就馴服他感染他讓他聽見你喊他就屁顛屁顛撒小腿兒奔過來見不著你就蹲門口嗚嗚地不肯吃飯進門替你鋪床出門替你開道你指哪兒他打哪兒——總結一下就是一隻從小被馴服的忠誠的旺財。我覺得很有道理,雖然念起來有點兒喘不上氣。阿仁比我大三歲,就叫阿仁,坊裏都不知他姓什麽,阿仁自己也說不知道。自打娘被趕到雜院,往來客人便盡是些三教九流的渾漢子,嘴巴從沒幹淨過,院中雜役與龜奴當然更牛氣,在我們還很小的時候,他們常拿阿仁來打罵出氣。每次,阿仁都護住腦袋一動不動地任由他們揍,不理不睬地仿似他們不存在。但若是那些混帳東西辱及了他的父母祖上,他一定會跳起來咬人。那時候,小小的一個人,除了牙齒,哪裏都是柔弱的,很輕易就會被一巴掌打翻在地,老半天都爬不起來。但他總還是會頑強地爬起來,再撲上去,哪怕是雞蛋磕石頭,也要死磕到石頭厭煩了住口罷手為止。幾乎人人都嘲笑他,罵他是沒爹沒姓的小雜種,他從不還嘴,不爭口舌之快,可是他眼裏的火光從不曾熄滅過。那些跳動的火焰,從幼小的微星一點燃起,漸漸成了熊熊不息的茁壯,無論是在被人欺淩的時候,還是拭去血汗的時候,我都看到了。阿仁是我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堅韌的男人,比任何美服華冠光彩照人的紈絝公子都更像個男人。阿仁長到十五、六歲的時候便漸漸顯出英俊模樣來,什麽“皓齒如貝,薄唇如脂”那是酸秀才說的,及不上他的萬一。他的眼睛尤其好看,狹長著在眼尾向上挑起,烏黑而剔透,我看著他的眼睛時,常錯覺能看見太陽,就算是夜裏也一樣。曾有個討水喝的道士稱讚他“龍眉鳳目,是落難的貴人,日後必有騰達”,阿仁隨口道個謝,給完水就把人打發走了,啥別的也沒說。“龍眉鳳目”這個說法我很喜歡。這才是阿仁。但不論再如何“龍眉鳳目”,阿仁首先還是個人。這人麽,據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在我們這兒年過十五便算是成年男丁,就該娶媳婦了,否則據說就會出“亂子”——雖然,對於一個靠色相苟合吃飯的地方,和從小耳濡目染在這地方長大的我,這種“亂子”已經稀鬆平常到見怪不怪了。我們這個雜院在坊裏也是最末流,媽媽恨我娘砍了她的搖錢樹才把娘踹來這裏。在這裏呆的,全是年老色衰或是病入膏肓的老妓。阿仁當然不可能對她們發生任何興趣,我絕對相信他從審美到心理都是正常的!別院的姑娘們偶爾會來勾搭,阿仁也從不理睬,常是嗅著味兒就先逃得無影無蹤。我也並不相信阿仁會翻誰家院牆與誰作怪,所以,若說阿仁會鬧出什麽“亂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但身為一個善(xian)良(zhe)天(mei)真(shi)有(zuo)愛(da)心(si)的青梅,我很關心阿仁的身心健康。於是,某年某月某日,我自以為很憂心很嚴肅地在飯桌上問他:“阿仁啦,你為啥都不想討媳婦哩?你看阿黃一歲就知道跑出去會雌兒了。”當著我娘的麵。阿仁一口青菜湯噴出來,直接摔桌子底下了,差點沒給窩頭噎死。爬起來之後他都沒看我,直接對我娘說了:“婉姨,想法子送小甜走吧。”我娘很哀怨,默不作聲,最終隻歎了一口氣。娘當然是想讓我走的,如有可能,走得越遠越好,但關鍵卻在於,我們沒法子走。或者說,娘她不願意跟我走,而我,也不能丟下娘。我們都被絆住了。“什麽時候娘肯走了,我才走。”我把這決定告訴阿仁。阿仁沉默良久什麽也沒再多說。但那之後,阿仁便神出鬼沒起來,常整夜整夜的行跡無蹤,白日裏也總顯得疲憊,再很少有工夫陪我玩了。我也沒打聽阿仁究竟幹什麽去了。反正我知道,多半是為了賺錢。阿仁他覺得我娘不肯走一定是因為沒錢不願拖累我。而我卻覺得,或許不是。阿仁是男人。娘和我是女人。女人的心思有時是很奇妙的,男人懂不了。當然,我這絕不是吹噓自己就懂得很多,我的確有許多事都還懂得不怎麽透徹。譬如說,即便有這十幾年私坊生涯的耳濡目染,我對“男人那些事兒”的事實了解仍然是一知半解的——這就是我不明白為啥阿黃要去找雌兒而阿仁不去討媳婦兒的原因所在,直到十五歲那年,我意外撞破了阿仁一個小秘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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