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北出雁門無故人（7）

方皓初深深看了小師弟和崔遙一眼，轉向阿仁，沉聲道：“咱們如今的情勢，不能再內鬥下去了。世宗陛下的秘寶不能留給外敵，趙德芳也應該救，少主你們也需要盡快返回關內去，正是用人的時候。不如大家放下前嫌，精誠合作，共渡難關。能不能請少主看在我的麵子上，點個頭？”不等阿仁有機會反應，崔遙已激動地大叫起來：“讓我和他合作？絕不可能！”他紅著眼，一副恨不能立刻撲上去一口咬死高孝珩生啖其肉的模樣。他這麽一撲騰，頓時我就重心失衡了，開始往地上歪。崔遙和宇文皓然隻得一左一右重新扶住我。“你別那麽激動嘛，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有一天這公道是能討回來的。但現在要是能借他的道保住命，你幹嘛那麽著急去死？你死了，誰替你爹娘報仇？”講真，為國捐軀我其實沒什麽的，畢竟生得偉大死得光榮啊，可萬一老天爺都幫著我了，沒死在國賊外敵手上，被高狐狸一個不爽帶著手下那一大幫奇形怪狀的給我弄死了……那我冤不冤啊？我疼得皺眉擠眼的，一邊按著傷口，一邊拚命安撫崔遙，唯恐他非要衝上去跟高狐狸當場開撕。崔遙聽完我的話稍稍平靜下來些許，但仍無法直視高狐狸的模樣，負氣地別開了臉。李琰觀望了一下周遭，估摸著也覺得崔遙鬧不出什麽花兒來了，便再也等不下去了，對我和阿仁說：“趙煒雖然已死，但契丹人的逃兵回去報信之後，他們一定會再派追兵來。你們速去雁門關求援，讓守將張釗派一支敢死精銳秘密和你們出關前來營救王爺。”“那你呢？你要先折回去在暗中接應保護四哥？”我立刻就猜到了他的意思。其實按理說，我應該勸阻他。太危險了。我們這裏如今至少還有這麽些人可以抱團，而他這樣迎著追兵孤身回去，十有八九就再也回不來了啊。可我知道，無論我如何勸他，他也一定不會聽的。就像許多個類似的瞬間，他如何勸我，我也從來沒有聽過一樣。“那……雁門關守將不理我們怎麽辦？”我咬牙想了一下，吐出唯一一個或許還有一點希望能挽留他的問題。但李琰隻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衝我微微笑了。“你是這次出使遼國使團的副將，王爺不在，我不在，萬事由你自己做主。我信你總能有辦法的。”他說完便牽了一匹體力尚可的馬，飛快地策馬遠去了。李琰一向是個很少笑的人。我怔怔望著他遠去後緩慢消失的塵土，良久才回過神，隻覺得一顆心愈發沉到無底深淵裏。我們一行人即刻啟程，一路晝伏夜行，躲避追兵，大小又打了三四場遭遇戰，才終於回到雁門關下。望見關城的那一刻，我是欣喜的。我原本以為終於到家了，要見著親人了，有救兵了。然而，我怎麽也沒想到，雁門關的守將竟然真的不理我們。不是不理睬我們要一支人馬秘密出關營救趙德芳的要求，而是從一開始就根本不肯開關門放我們進去。敢情這大宋國門是單行道的，隻許出不許進啊？而且這都什麽時候了？我們這一群“烏合之眾”你們覺得無所謂也就罷了，你們可是還丟了個王爺在關外沒回來呢啊？！萬一救援得遲了，趙德芳他真死在外頭可怎麽辦啊？甭管皇帝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借機弄死趙德芳，趙德芳真出了事就一定得有人背這個鍋。誰背？怪誰啊？難道怪我是個烏鴉嘴嗎？頓時我隻覺得渾身的血都衝到頭頂上快要把腦袋漲得爆炸了，恨不得一頭撞在關門上直接給他頂開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