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著給他錦衣玉食，就當補償他頂替了朔兒。誰成想，他還是沒逃過，被人下了極隱秘的慢性毒物。嬪妾發覺時，毒發洶湧，那孩子不滿十歲就成了癡兒，腦子壞了，自然再無緣得您青眼有加。”
德妃笑得極其淒苦，“嬪妾，自己的孩子保不住，又害了旁的孩子，實在是罪過。”
她聲音喑啞，呼吸都很艱難，“可這罪過的頭一樁，還是瞞著您把皇子送出了宮。……您要打要殺，嬪妾悉聽尊便，隻願您知道，嬪妾能力有限，所做一切不過是想保護唯一的孩子和母家親人。您要降罪，便隻處罰嬪妾一人，莫要牽連……”
“德妃，你今日令朕開了眼，”軒轅蒼冷笑一聲打斷，站起身，“你說隻你一人罪過，可若朔兒真如你所說在宮外，怎可無人照拂，你的母家，又當真脫得了幹係嗎？”
她自知，她與皇帝無甚情分。
皇後姐姐說的是，皇帝生性涼薄喜怒不定，尤其看重皇家權力威嚴，天家顏麵不可褻瀆。
如今她這麽做，不論有什麽隱情，也都是對他的欺瞞。
她必須，要在這最後時刻，為自己的孩子打算。
思及此，一直沒有行禮的她緩慢從黃花梨的羅床上起身，抬手躬身，撐著最後的力氣行了一整套大禮。
軒轅蒼就這麽居高臨下斜睨著她，任她重疾纏身跪在冰冷的地上。
“嬪妾未曾知會母家，就是因為，若知道實情的人越多，朔兒就越多一份危機。這些年，嬪妾都隻是派貼身的宮女九鳶，找了她娘家的姨娘偶爾照看，確認朔兒平安、健康便行了。”
地板冷硬，涼氣如地府索命般冰冷，絲絲纏繞爬上她的身子，也漸漸滲進她的心肺。
“咳、咳……”她擦了擦咳出的血，卻無力擦淨，留了一抹殷紅在口。
“朔兒身份貴胄，你卻讓他在民間吃苦？你若早早告知朕實情，朕必會傾盡全力護他周全！”
軒轅蒼深吸一口氣，“……你，便如此不信朕？覺得朕會對親子，置若罔聞？還是你覺得朕是昏君，可以任由賊人殘害自己的孩子？”
德妃笑了，半個臉都在顫抖， “哈哈、嗬！”
她抬頭，注視著這個高大威武的帝王，眼神說不出的淒楚悲涼，“皇上，您說嬪妾不信你，您又何時在意過嬪妾生死呢？”
深吸一口氣，她挺直腰杆質問道，“您說自己有多大能力，那您鍾愛的姐姐，又是如何殞命？太子殿下、太子妃，又是如何一個病入膏肓，一個生產之際難產而死？您說的不置若罔聞，那凶手呢？您這麽些年，處置的那麽些人，當真是幕後主使嗎？您的孩子，如今又剩下幾個了？”
“放肆！”說到了他的痛處，軒轅蒼震怒，一巴掌扇在了德妃麵頰。
德妃被打的半個臉都紅了，她唇角滲血，眼神卻從未有過的堅定有力，也可能是到了生命最後一刻，她才能有如此這般的通達釋然，和蓄滿反抗的力量。
“有時候，嬪妾很替姐姐不值，她是那樣愛您信您，卻最終還是力竭慘死。嬪妾有時候做夢時都會後怕，隻因自知自己在您心裏，連姐姐的頭發絲都不如。可您尚且連最心愛之人都保不住，嬪妾，又怎敢把唯一孩子生存的希冀，都寄托在您從不踏足嬪妾宮殿的‘關心’上呢？”
軒轅蒼從未見過一向低眉順眼的人，回光返照的如此樣子，他才第一次正眼看了看這個女子。
她臉上已再無一絲病態，反倒是一雙秀目閃著瑩瑩光輝，襯著還有些血紅的唇，竟是那樣生機勃勃。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