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尾聲

站在悉尼機場候機廳裏的許書和蘇珊，吸引了許多過往旅客的注意。 顯然是兩種人種，站立在一起卻顯得十分般配。許書身穿一件帶隱條的白襯衣，紫絳色的領帶嚴正地係在領扣上，下麵配了深咖啡色的西褲和黑色的皮鞋，顯得很有教養但又風度翩翩，大有雅皮士的派頭。他身旁那脈脈含情地注視著他的蘇珊，特意著上了一身在德信街華人商店定做的中式旗袍，用的是著名的來自中國杭州的絲綢，顯得格外地窈窕和飽滿了。這有趣的蘇珊，自然是為了讓許書高興，把那滿頭披著的長發，綰成了一個中國式的髻，掛在腦後，為梳理這麽個發式，她付給一名華人理發師足足一百澳元。許書理解她的一片苦心真情，很違心地讚賞了她的旗袍和發髻，但免不了還是告訴她，這一整套服飾打扮，是半個多世紀前盛行過的，如今的中國，除非在那些懷古的曆史劇裏，一般是見不大到的了。豈料蘇珊聽了更高興，饒有興趣地問： “這麽說，這是最能體現中國傳統文化和民族特色的打扮了？” 擴音機響了：“女士們，先生們，飛往中國上海去的康泰斯112班機，再過半小時就要起飛了……” “我必須走了。”許書說，提起了皮箱。 蘇珊一下子把兩條長長的手臂伸過來繞住了許書的頸脖。“吻我。”她說。 許書懂得西方的禮節。他用空著的手輕輕摟住蘇珊的腰，把嘴唇湊向她那光潔的額頭。 蘇珊毫不猶豫地把她那鮮潤的嘴唇遞了上去。 “我很快就到中國來！”她竟能在吻住了許書時還這麽清晰地說。 上海虹橋機場的入口處因為在擴建，顯得淩亂不堪。過往旅客因為這滿地的水泥原木和石料而磕磕絆絆翻山越嶺似的，也便失卻了不少生離死別依依不舍的纏綿繾綣之情。上路的和送客的大多匆匆告別，連那安琪和瑪克也不得不一抵達入口處就忙著說“Bye Bye”了。擴音器已一遍又一遍地播放那催客上機的通知了，飛往悉尼的康泰斯111班機半小時後就要起飛，瑪克和安琪都明白不能再在門口多作逗留了。 非但是時間緊迫，而且還因為按兩人商定的計劃，瑪克此去隻不過是小別，辦完了事馬上還要返回中國來的。瑪克在中國的任職期按合約還有半年。他好似去悉尼出差。出差的任務是安琪委派的。安琪要他作兩手準備：其一、爭取辦個旅遊簽證，讓安琪盡快到澳洲，往後的路怎麽走，視到了澳洲之後的情況再定；其二、從悉尼一方辦理好有關公證，如瑪克的未婚證明、無愛滋病的健康證明、澳大利亞公民的身份證明等，以備在安琪辦好了與許書的離婚手續後，馬上可向中國政府提出與瑪克結婚的申請。安琪已打聽到了申辦涉外婚姻的全過程。 瑪克不得不出這個差了。“至少要讓我把孩子生到澳大利亞去，”安琪如同市場上的商販一樣，提出一個最低售價來，“我總不見得在喬家柵生下一個混血兒來吧！” 他倆在機場入口處握手言別，好像一對再普通不過的朋友一樣。雙方都感到對方的手掌冰冷冰冷。一月份的上海，正值嚴寒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