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冷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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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女權主義代跋

作者:王曉玉字數:2324更新時間:2020-07-08 04:16:08
王曉玉 寫點兒東西的女的,很容易招來一頂“女權主義”的桂冠。 原因很簡單:女的比較喜歡寫女的;女的比較擅長於寫女的;女的常會“惺惺惜惺惺”地同情女的;女的還樂於敝帚自珍地讚譽女的;女的對於這世界係男人世界體會尤深;女的多是從自吟自歎出發而不是從欣賞和品嚐出發描繪女性;還有,女的一旦清醒,往往更能入木三分地看透了那另一半世界而且鞭辟入裏地揭示之,這實在是太有悖於幾千年的常規了——如此,一頂綴了鬆緊帶的均碼“女權主義”小帽兒,還能不往您大姐的腦門上扣來? 我自從不安於隻作教書一事而偶有動筆之舉後,也便榮獲了這麽一副冠戴。有書麵的、有口頭的、有很善意地讚同的、有很憤懣地批駁的、有朋友間胡扯瞎聊的、有莊嚴的作品討論會上的、有詢問式的、有定評性的。通常的論據是:你總拿女人作主角;你的女主角還總是正角(偶有反角,也無醜角);瞧你對女人女性女情女心的津津樂道;瞧你對男人男配角男反角男醜角的貶斥鄙視嫌棄和嘲笑;怎麽你筆下的男子總不及女子,無論品性德行能力才智甚至外貌?怎麽你作品裏的女子大都這麽善良、寬厚、機敏、聰靈、無論在怎樣的困境逆境窘境甚至絕境中都意誌堅強、百折不撓,以人格的力量支撐自己和周圍的世界?等等,等等。 我從來都是無意於解釋和抗辯。我自己也幹過一些評論,明白最容易的操作法莫過於開個中藥鋪,把到手的各味鮮貨幹貨往現成的一格一格分了門別了類的小櫃裏放,而最雄辯的論證法,是在確立了一個現成的觀點之後,再從作品中精選出吻合於這一觀點的實例佐證之。文學作品本來就是多麵體,好似那種貨源充足的超市,顧客是可以隨心所欲地選取他所中意的物品的。 所以最痛恨或者最欣賞或者最反感或者最得意“女權主義”的,就都最能發現或證明自己發現了“女權主義”。他們戴的是一副塗了濃色的茶鏡。 要我看,正如中國文壇始終沒有正宗的、發育完全的“現代主義”一樣,我們這片地方,其實也未能培育出真正道地的“女權主義”來——無論理論還是實踐。西方有,而且挺有氣勢似的,以致於歡欣鼓舞者稱之為“曙光”,深惡痛絕者斥之為“幽靈”。這裏沒有,有的也隻是零星的、萌芽的、幼稚低級狀態的、充其量隻是意念上的而無行為的、不成體係的可憐的點點滴滴想法而已。這麽說來,動輒奉送女作家一襲“女權主義”的頂戴,實在是過於高抬了我們了。 這本文集之前,我曾有過《上海女性》、《正宮娘娘》等中篇集,題名很不巧地竟都很女性化。這回的《我要去遠方》,卻又全然沒了性別色彩。前前後後,均非有意為之。我既不推崇也不厭棄那個“女權主義”,從不以此為行筆準則,包括為自己的文集取名。 惟願讀我們的的諸君也不要戴上那副有色的眼鏡。 19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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