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看著我,一笑,慘慘淡淡:“我何時打定過主意,不過是不喜你的名字落在這地方罷了,今日你跟不跟我走,這契都是得毀的。”
他頓了頓,似是思量了一會,才繼續道:“況且,這楷體小字,不是你最不喜愛的字形麽。”
話音剛剛落在耳中,我卻已猛然咬住下唇,堅持間,淚卻還是滾落而下,點點滴滴,全是瓦解的倔強。
當年十七,他遞來的第一封書信,便是用漂亮的楷體攥的。我滿心感動的收下,想同樣寫滿篇漂亮的字回他,卻廢寢忘食練了四天都未寫出一個楷體字來,憤怒間,竟草草跑去向他口述想要回應他的話。剛剛“朗誦”完,他卻哈哈大笑起來,直言我不夠矜持。我狠狠剜他一眼,卻莫名其妙的消了所有怒氣。
後來,卻不知他是參透了我的心意還是怎般,在那之後,我便再沒見他書過楷體,行文之間,全都換做了簡易的方正體,溫婉不失大雅,叫我學起來十分容易。
直到如今,我筆下流出的,依舊是那方正體。隻是比起當年,漂亮了太多太多。
他聞見我啜泣,隻是一歎,沒有走上來,卻也沒有再出聲。
我厭惡被別人看著流淚,厭惡別人強迫的言語。厭惡種種,歡喜種種,到頭來,大大小小,他全都了然於心。到頭來,最了解我的人,從頭到尾,原來都隻有他一個。
很多年後,我還能記得當時他的這一番話語。不論後來發生了多少,不論後來硝煙慘烈,我始終相信,那一刻,他是真心的。
時間仿佛定格了許久,久到淚失了痕跡,久到心裏的波瀾回歸平靜不驚,久到四季的冷暖磨平了這一年在青樓中的所有坎坷,久到我對寧誠梅的怨全部消散得輕緲如煙,漫無狀形。
寒風終於刮起來,紙窗被搖得嗚嗚作響。可又是那般寧靜。
惘然間,猶是寧誠梅的一句:“媚兒,隨我回去吧。”
我一怔,卻隻是默默點頭,簡簡單單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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