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縱然意識到了這一點，賀雲清還是覺得好不甘心，她不甘心呀！ 這些年來她又何曾犯下什麽大錯？ 生而為人，上蒼從來不曾給過她選擇的機會，難道她就願意看著賀宣禮整日纏綿病榻，連表達自己的情緒都要小心翼翼嗎？難道她就願意整日活在大夫人的冷眼之下嗎？ 若是可以選擇，她寧願生病的那個人是她，她寧願代替賀宣禮去死！ 可是現實已經是這般了，她又有什麽法子！ 賀雲裳今日的這番話，讓賀雲清終於徹徹底底的明白，她每日捧著趕著去給人看的那顆真心，究竟被踐踏到了何種地步！ 她會應下賀雲裳的要求，卻不是貪圖皇宮的榮華富貴，而是她作為定國公府嫡出二小姐所做的最後一件事！她在這世上艱難行走了這麽多年，就拿這件事，來償還定國公府的最後一點恩情吧！ 從今以後，她便隻是賀雲清，隻是那個來時孤零、去也一人的賀雲清！ 這般想著，賀雲清一點一點，加重了幾分力道，拂去了賀雲裳緊抓著不放的手：“遵命，皇後娘娘。” 賀雲裳心下一鬆，最大的一樁心事被放下了，手也跟著卸了幾分力道，順勢躺回到了床榻之上。此刻她那分外虛弱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讓她整個人都明亮起來，賀雲清看著她，就好像看見了十年前賀雲裳出嫁時的模樣，也是這般讓人移不開眼。 然而到底是物是人非了。 賀雲清微微歎息了一聲，轉身便要走出去，就在她的手要觸碰到門的瞬間，她聽到了賀雲裳同她說的最後一番話：“賀雲清，你記著，你這輩子都要護我的孩兒周全，不然，你終其一生都會不得安寧。你記著，你記著，我就在天上看著你，我會一直看著你！” 賀雲清腳下一頓，然後下一刻，她還是毫不猶豫的拉開了房門，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走出賀雲裳主屋的她，無可避免的同等在外麵的皇帝的視線碰了個正著，她一愣，反應過來以後連忙停下向皇帝行了一個禮。 然而等著她的，隻是皇帝淩厲的眼神和毫不留情的上下打量。賀雲清自嘲的一笑，待到皇帝揮手讓她起身，便忙不迭的退到了一旁。 春草和香草連忙跟上來，一左一右的站在賀雲清身後，感受到了兩人的擔憂，賀雲清心頭倍感寬慰。隻是現下仍然不可放鬆下來，她本就疲憊不堪，所以也隻是用盡了心力勉強支撐著，再未多言一句。 --------------- 坤寧宮內。 皇帝大步流星的奔進了產房。 此時正值酷暑，榻上的賀雲裳卻蓋著厚厚的被子，鬢角的虛汗止不住的流著。張嬤嬤在旁邊為她小心的擦拭著，一旁的宮女們皆低著頭，默默的擦著眼淚——她們都明白，皇後娘娘怕是捱不過今晚了。 不管帝後先前的感情到底如何，此刻自己的女人剛剛為自己產下第二個嫡子，連孩子都沒顧得看上幾眼，便要……縱然皇帝是個鐵石心腸，見了賀雲裳如今的這般模樣，也免不了動容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