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便有大隊人馬,悄然抵達渠犁城下。 老卒探身下看,便有一騎打馬上前,盡量壓低聲音道:“叔父速開城門。” “等著。”見是自家後輩,老卒這便放下吊橋,打開城門。 來人劈頭就問:“叔父,近日可有商隊入城?” “有敦煌商隊,今日剛到。”老卒不疑有他。 “叔父且去守城吧,我等各自歸家便是。”來人心中大喜,卻麵色如常。 “如此也罷。你等不可太過喧嘩,切莫驚擾了尊客。”老卒這便轉身上樓。數十年如一日,謹守城池。老卒們從未有片刻疏忽。 目送老卒登城,來人眼中忽閃過一絲悲涼,卻又被徹骨的冷漠所取代。 他和他年輕一輩的夥伴,無人能理解父輩們堅守的究竟是什麽。又換來什麽。最終能得到什麽。 “叔父,保住城內一家老小性命。不是靠守,而是要奪!”來人輕輕揮手,身後人馬這便湧入城中。 先前還各種遮掩,不讓家人知曉所操營生。今有這支富可敵國的商隊自行入甕,如何還能顧忌這許多!隻需得手,再高價販賣。從此衣食無憂。便是想舉家避入關內亦非難事。 這座一無是處的關外孤城,還有什麽可守! 馬賊入城後,便兵分數路,直撲商隊營地。 “車內皆絲綢,切勿縱火!”頭領叮囑道。 “喏!”取刀盾在手,賊人紛紛躍下馬背。衝入營地。 隻需抓住商隊主人安玄,便事成大半。再以安玄為質,脅迫傭兵棄械投降。此事成矣! 如前所說。入城後,人皆放鬆。倦意襲來,酣然入睡。整個營地黑燈瞎火,鼾聲一片。 料想,中圈內的幾座帳篷營地,便是安玄住處。 路過“帳篷女市”時,這便下意識舉刀。若還有人挑簾而出,便一刀結果。省得再被壞了好事。所幸,這次安然通過。數百馬賊直奔中圈。 正待衝殺入帳,忽聽一聲鳴鏑。 舉火如晝。 埋伏四周的商隊傭兵,手持勁弩,齊齊現身。 “擅動者,格殺勿論!” “大哥!”話剛出口,小腿便被利箭射穿。這便棄刀抱腿,伏地悲號。 弩勁之強,顯然是製式兵器,非一般傭兵可有! “爾等詭計,早被我家掾史窺破。何不束手就擒。”先前口出‘格殺勿論’者,亦是此人。 見他一身西域胡袍,甚是雄壯,卻看不清麵貌。馬賊頭領這便問道:“你是何人!” 麴義早備好腹稿,脫口而出:“漢,輔漢將軍,西域長史,臨鄉侯麾下軍曲候,西平麴義。” “你便是長安城下伏殺東羌者?”馬賊中竟有人知其名。足見傳聞之廣。 “正是麴某。”麴義冷冷一笑:“我家君侯,念爾等乃漢軍後裔,不忍殺之。何不棄刀免死!” 人的名,樹的影。 臨鄉侯少年時名震北疆,數月前又冠蓋西涼。今挾威西進,諸國皆膽戰心驚,閉門龜守,不敢爭鋒。何況一群馬賊。 “棄刀!”馬賊頭目一聲令下,隨手丟下彎刀圓盾。 周圍同伴這便跟從。 人群中卻有幾人驟然發難。 揮刀劈砍同伴,趁亂向營外衝去。 “不知好歹。”何須麴義下令。麴氏先登弩張如雨。奔逃者紛紛中箭斃命。卻用各自身體,舍命為一人擋箭。 “渠帥快走!” 劉備先是一愣。跟著脫口而出:“留活口!” 麴英猛地抬手。本該直奔後心的勁弩,正中左肩。勁力破體,似被人重擊。渠帥踉蹌倒地。不及爬起,手腳接連中箭,被生生釘在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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