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士子一片叫好。
林延潮問道：“汝言必稱事功，又可知事功為何事？”
薑啟明想了想道：“事功為外王之用，修齊治平中的治國平下，當然是思君報國，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薑啟明很狡猾，苟利社稷，死生以之，林延潮在自陳表裏引用，他知林延潮要問難，故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林延潮點點頭道：“你言思君報國，苟利社稷，死生以之。那我問你，若有一日國家有事，用你行荊聶之事，刺殺敵主，此去有死無生，你可敢嗎？”
“這……”薑啟明一時不能答。
林延潮沒有窮問下去，而是向眾士子們問道：“爾等今日叩闕，自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但若要你們以書生行荊聶之事，你們敢嗎？”
在場近千士子聽林延潮之言後，倒是有幾十人起身道：“吾敢！”
“吾敢！”
其餘人倒是一陣默然，有人私下道：“我等儒者，話前當反躬自省，言出則必踐，荊聶之事，吾實不敢為之。”
“是啊，敢之人，又怎知不是秦舞陽呢？”
林延潮見此一幕，然後道：“荊聶之事，非大勇之人不可為之，你們若要問我敢於不敢，我隻能不敢。”
此言一出，眾士子們一片嘩然，他們本以為林延潮要以大義教，卻不料林延潮卻當場自承不敢。
這又是從哪裏教起呢？
不過大家轉念一想，都覺得林延潮得倒是大實話。
在眾士子麵前，林延潮侃侃言道：“昔日唐雎使秦王，秦王大怒，對唐雎，你知道什麽是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是也。唐雎答與秦王，我隻知布衣之怒。
如專諸刺王僚，聶政刺韓傀，要離刺慶忌。此三子者，布衣懷怒未，休祲降於，今日加上臣，就有四人了。若臣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下縞素。
秦王聽後不敢辱唐雎。”
眾士子聽了都是入神，對唐雎的書生俠氣，不由悠然神往，熱血澎拜。
林延潮接下去道：“古人士風，至今思之，可是我沒有荊聶之勇，若秦王麵前，怕連唐雎也是不如。”
平日儒生都隻教他們成仁取義之道，但這番自承不如的話，他們卻是第一次聽。
但無論如何，林延潮每一句話，都引得近千士子都是認真傾聽，連城樓上的官員們也是為之吸引。
眾人紛紛心道，是啊，唐雎不辱於秦王，我們又有幾人可以辦到呢？
林延潮這時朗聲道：“敢問諸位，若我等沒有荊聶之勇，唐雎之義，是不是就不足以言事功，報國之事呢？”
此刻薑啟明已是心悅誠服，當下十分誠懇地向林延潮深深一揖道：“方才學生魯莽相詢，眼下願以弟子禮，請教狀元公的采銅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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