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裏趙南星神色一黯道:“隻是眼下國用匱竭,危局至此,人心潰散至此,怕隻怕林侯官不肯複起。此刻真有安石不出,奈蒼生何之歎。”
鄒元標笑了笑,踱步而行道:“安石不出,奈蒼生何?安石一出,蒼生奈何?林侯官雖非謝,王二公,但他不出則真無可奈何了!”
鄒元標不僅向趙南星及他的眾學生講明,還以他東林巨頭的影響力,向吏部尚書孫丕揚等朝堂諸公大力推舉林延潮入閣。
學功書院數裏外一岔路。
卻一行人於道旁找人問路。
但見一名儒生行來,幾人看去但見這名儒生背著書箱,一麵行來一麵持卷讀書。不同於以往所見的儒生,但見儒生毫無埋首窮經的困頓之色,反是神清氣爽。
一人拱手道:“請問這位友,學功書院是這條路嗎?”
那儒生還了一個禮,指道:“順著這條路向北裏許就是。”
“不知友讀得是什麽書?”
那儒生笑道:“雜書不值一提,讓先生見笑了。”
“既是雜書,又何必讀之?”
那儒生看了對方一眼笑道:“讀書可滿腹經綸,作經緯地之用,為何不讀?”
對方一笑道:“年紀居然要經緯下,口氣著實不。”
那儒生笑著道:“懶作住山人,貧家日賃身。書多筆漸重,睡少枕長新,讓老先生見笑了。”
對方不由點點頭:“友談吐不俗,願請教高名!”
對方抱拳笑道:“不敢當山陰劉宗周!學功書院二年生!”罷離去。
此人點了點頭,一旁下人道:“老爺,此人讀書人好生狂妄。”
此人擺了擺手道:“我輩讀書人,不為狷則為狂,豈可一味繩之。此子談吐不俗,他日功名恐非在我之下。”
對方行至書院,但見書院四麵以黃牆壘成,正門處書寫著‘學功書院’這幾個大字。
此人駐足於片刻,聞朗朗之讀書聲傳來。
讀書人三五成群行過,神采飛揚,於道上高談闊論,不以旁人聽去為嫌。
此人自顧道:“簡陋雖是簡陋些,缺少了大書院那等古樸之氣,卻也稱得上山不在高,水不在深。再觀此處學生少了幾分謙退之氣,既願不為白丁,亦不願為鴻儒,有些意思。”
此人投貼拜見,一位書院學生吃了一驚道:“不知居士駕臨,有失遠迎,裏麵請。”
此人笑道:“無妨。”
完此人邁入書院,先見好大一塊空闊之地,上麵鋪義黃土,然後幾十名學生打著赤膊圍著四周奔跑。
此人問道:“此是作何?”
引路學生道:“先生曾言,野蠻其體魄,文明其精神之理。”
此人點點頭道:“不錯,地萬物隻是一氣聚散,體為器,神為道,有器則有道,器若不存,何足言道!”
能得這位理學大家稱讚,學生也是很高興道:“先生得也是這個道理。所以精一,有貞兩大學院學生每日功課,都要繞此跑五十周。”
不久此人走進一堂,但見堂上書以‘精一’二字的匾額,下麵落款是林延潮。
此外壁上還用水牌寫著幾句先賢之言,其中一句是蘇洵之言‘下之學者,孰不欲一蹴而造聖人之域’。
此人微微一笑道:“好大的口氣。”
他轉過頭來打量四周,但見精一堂三麵都擺滿書架,書架上不是經史子集,而是書院講師學生寫的文章。
書架上的書雖多,卻有一本總目可供索引。
他取來看之,但見所有的書分為兩大綱目,分別是文,理,上附一句話‘文為經為本,理以算為經’。
此人自顧道:“似有幾分門道。”
他仔細看過書目,既有經學史策,亦有刑名,經濟,民生之目,此外還有醫術,九章,地誌,堪輿,術數,農桑,匠作,格物,其中格物別有活物一門,甚至還有不少譯書,其中一本為海外之人所著的《幾何原本》。
此人看得大開眼界同時又心道,網下三教九流之才,林侯官要作什麽?
“抱獨居士,久違了。”
此人轉過身但見一名身著襴衫的長須男子站在身後。
抱獨居士是此人的號,對方就是前一段朝堂上因進《閨範圖》,被彈劾結納宮闈,而鬧得沸沸揚揚最後罷官的刑部右侍郎呂坤。
呂坤拱手道:“呂某見過老父母!”
“不敢當。”
林延潮笑了笑,他曾任過歸德地方官,而呂坤是歸德寧陵人,這麽當然可以。
林延潮知呂坤實因替孫丕揚受過而罷官,同時他與沈鯉交情也交情不錯,而且還是當今名儒,那麽他此番而來究竟為何,他不得而知。
雜役捧上茶後,二人於堂上相對而坐。
與大儒話,常要兜一陣圈子。
二人寒暄一陣,呂坤道:“敢問大宗伯,匾額上的精一二字,可是事功之道?”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