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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2/5)

作者:王雨字數:20428更新時間:2021-03-23 16:48:42

    “乾銘哥,你咋有馬不騎?”

    “我騎馬你咋辦?”

    宣道欣不回答,縱身上馬:“乾銘哥,你上來。”

    常乾銘很想上馬,又猶豫:“這……”

    宣道欣吃吃笑:“你這美國的留學生,還不如我這在重慶大學讀書的女學生大方。你忘了,你當年還背我過河。”

    常乾銘膽子大了,翻身上馬,從宣道欣頭上牽過馬韁,催馬下山。

    “乾銘哥,聽說你在美國有個相好,叫艾菲?”

    “哪個說的?”

    “你莫管,總之是好事傳千裏。”

    “咳,這是誤傳,艾菲是我同學。”

    “但願。”

    有宣道欣陪同,時間過得快,常乾銘並未催馬,不覺來到瀨溪河北岸的萬靈鎮,下馬牽了馬走。如今這萬靈鎮四圍有不高的城牆和小城門,主城門“恒生門”上刻有“萬靈鎮”字樣,遒勁的字體和古舊的城牆訴說著這鎮子的滄桑往事。“獅子門”、“太平門”是側門,“日月門”臨河。此城乃嘉慶五年修築,是當地紳士、鄉民為防川東白蓮教起義的戰火而建。鎮內那唯一的老街改名為了河街,那條彎拐、狹長、陡峭的清石板梯道還保持著舊有風貌,泛著青光。街道兩旁翻修過的房屋和吊腳樓多是明清建築,大青磚、小青瓦、穿鬥牆、長板門、木板牆、鑲板窗、格子窗、抬梁柱、挑簷廊在日光下放亮。街上商賈雲集,燈紅酒綠。有座石牆高屋的牆基上刻有與重慶府那“湖廣會館”一樣的四個字,他知道,這是他先祖寧徙等人募錢修建的會館。街上的“小榮夏布莊”、“小榮絲綢鋪”、“趙家大米店”、“常家煤行”、“孫家船幫”、“沁芳閣”、“生化堂”、“喻門旅館”、“雷氏飯莊”、“敖氏商號”、“小雅錢莊”、“喬大食店”、“馬麻元”、“羅蒸菜”、“王艾粑”、“井水豆花”等店鋪餐館挨一接二。店內店外的人好多,人聲嘈雜。他看得出來,這些人裏有做布匹絲綢買賣的,有做銀錢生意的,有做水上活路的,有做苦力的,有鄉下人,也有官員、職員、地頭蛇和袍哥大爺。那“十八梯”街邊的樓屋大紅燈籠高掛,臨街的樓窗口探著妓女塗脂抹粉的臉,傳出來笑罵聲和輕歌聲。“一壺春”、“品茗軒”兩家茶館的茶客不少,喝茶、抽煙、擺龍門陣、聽說書人拍案說書。說書人講的是寧徙老人的傳奇故事。他住步傾聽,直到說書人講完才抬步走。宣道欣一直伴在他身邊。他倆走過“趙家大院”,就看見了那座白牆黑瓦、硬山屋頂、烽火牆兜、重簷翹角、古樸典雅的“常氏祠堂”。這串架穿鬥、雕梁畫棟、刻石描金的祠堂左右對稱,天人合一。宣道欣要跟他一起去祠堂上香,他同意。早有管事恭迎上來:“小少爺,您來了!”吩咐下人接過白馬去喂料,陪同他倆進了大門,走過四方天井,登石階進到正堂。

    正堂裏,燭火點點,香煙繚繞。

    正首高懸寧徙老人的畫像,畫像下是她的牌位。兩廂有趙書林、常維翰夫婦和他們後代的畫像、牌位。趙書林、常維翰病逝,都先於寧徙過世。趙氏族長不允許趙書林的畫像和牌位進入“趙氏祠堂”。

    宣道欣是第一次進入“常氏祠堂”,看見了案桌上的“常氏族譜”,饒有興趣地翻閱。這土紙印刷的線裝刻本的書邊發毛,天頭地角印有外粗內細的線條組成的邊框,折頁上部的頂框處印有魚口。每頁九行,每行二十四字,刻工精細,字跡清晰:“常維翰配寧徙,離閩填川失散,寧氏嫁趙家,其後夫上門……”她看了一陣,發現常乾銘不在身邊,他已去了寧徙的牌位前焚香祭奠,就放下族譜跟了過去。寧徙的牌位前香煙嫋嫋,她也恭敬地焚香祭奠。

    二人出正堂後,宣道欣感歎:“寧徙老人了不起,是個世間少有傑出女人。”常乾銘點頭:“我這先祖,她其實就是個遠行萬裏來川置業的凡人。”宣道欣說:“她可不凡,她勇善為人,不自私不自憐不自卑不自餒,她是個非凡之人。她承擔了男人也難以承擔的太多責任,遭受了不可想象的人生磨難。我聽說過她勇闖火海之事……”

    常乾銘聽著,胸湧大波,眼噙熱淚。熊熊的烈火在他眼前閃現,“呼呼”的火嘯聲刀槍聲哀號聲在他耳際回響。

    乾隆三十七年的那個暮春夜,彤雲密布,夜風呼嘯,銅鼓山的大股土匪襲擊了“常家土樓”。匪首叫郭奎,他是死去的土匪頭子郭興的兒子,是來為父親郭興、大伯父孫亮和大伯母玉霞報仇雪恨的,揚言誓捉富婆寧徙,砍她人頭祭祖。寧徙指揮家丁抵抗,吩咐老憨帶領家中老小從地道去後山煤窯躲避,沒有她的吩咐誰也不許出來。家丁勢單力薄,被打散。郭奎為沒有抓住寧徙而惱怒,率嘍囉搜遍土樓內外沒找到一個人。他氣急敗壞:“寧婆子,你跑不脫!”指揮嘍囉用火把點燃了“常家土樓”,將其付之一炬。

    第二天,得知消息的常光聖夫婦和在重慶經商的常光蓮、常光柳夫婦匆匆趕來,麵對大片瓦礫和三個家丁的屍體號啕。沒有母親的蹤影,常光聖心驚肉跳,母親啊,您老可別……母親曾對他兄妹說過,“常家土樓”來之不易,是座具有巴蜀與閩西風情的獨有建築,千萬要保護好,尤其要防火防盜,讓其流傳後世。還說,她要與“土樓”共存亡。立即招呼眾人刨挖瓦礫,希望找到母親遺骸,渴望母親還在人世。他哭喊著刨挖,手指甲刨出血來。衣襟襤褸的大管家老憨蹣跚走來,跪到瓦礫前伏地痛哭,聲徹四野:“終天之憾哪!老夫人,您已經進到後山的窯洞裏了啊,您咋偏要獨自出窯洞啊,咋偏要往火海裏撲啊,老夫人呃,您不該呀……”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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