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外雨聲漸漸從稀裏嘩啦便成滴答作響,便知這雨是漸漸小了,隻是不知何時才能停。
寧翊宸嘟嘟囔囔,口中道:“你放開啊。”
陸冥之笑道:“不放。”
寧翊宸抬眼瞧了瞧他,道:“你不放我,這樣坐著不舒服。”陸冥之聽了這話,才急忙撤了手。
寧翊宸坐在榻上,搖晃著兩腳,偏過頭去問他:“你怕嗎?”
陸冥之被這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問得莫名其妙:“怕甚麽?”
寧翊宸靠在他的肩上,輕聲道:“前路未定。北冥神鯤若要歸入深溟,魚躍龍門,化龍而去,那就必要踏過諸多血腥,甚至血親的屍身。你怕嗎?”
“不怕。”陸冥之道,他已經鮮少還有怕些甚麽事了,這種他還能掌握的事兒,自然也不會懼怕,“無關天命,全在人為。無甚好怕,我還爭得過。”
爭甚麽?與天爭命,還是與人爭命。
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陸冥之覺得,他尚且還爭得過。
寧翊宸見他眉頭輕蹙,便伸手去撫平了,道:“既然不怕,那就別思慮太過,過了真定,便能是一路坦途了……”她在他耳邊緩緩道,“我不敢求別的了,隻望你今後平安順遂。可好。”
這話吐在耳邊,聲音壓得極低極低,憋著一股不知為何而來的悵然若失,繞在耳畔,帶著水霧氣,蒙在人心裏。
“答應我,好不好。”寧翊宸道。
“好。”陸冥之道。陸冥之身上穿著一件茶白中衣,似乎用了上好的料子,在月光下隱隱瞧得見上頭的提花暗紋,一片浮光。
寧翊宸透過陸冥之的茶白中衣,伸手去摸他鎖骨上的疤,一小塊,燙傷。那裏原先紋了一尾魚,後來被自己燙得麵目全非。
就如陸冥之自己。
已經許多年了。
後來改回了名字的陸四郎,還是不是當初的陸冥之,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
……
陸冥之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耳邊還存著寧翊宸微微的歎息,他坐起身來……
朝地上望了一眼,不禁啞然。
這帳子果真是漏水了,該找個人來補補了……
天已見亮,一夜大雨過後,土腥味兒就蔓上了鼻端,外麵竟是濕噠噠的。
然後他看見了燕齊諧。
燕齊諧這家夥作息習慣很奇怪,忽早忽晚沒個定數,睡一天時也有,通宵不睡時也有。或者說……他根本不存在甚麽作息習慣。
今日他就顯然起的比陸冥之早了。
地上泥濘,他正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著陸冥之走過來,道:“得虧我起得早,才出了營就遇上個快馬加急件。洛陽來的。”
陸冥之皺眉:“洛陽來的?可是西京出了甚麽事?”
燕齊諧一揚手就遞給他了:“你自己看罷。你的家書。”
陸冥之接過,看著那信封上幾個字,碩大無比,雖說是極力在往規整裏寫,筆法卻顯而易見地能瞧出來毫無章法。橫豎撇捺不太能擱到一塊去,仿佛是抓了一群不樂意工作的勞工,橫七豎八躺著不願意幹活兒,隻因是有框子圈著,才沒能逃出去。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