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冷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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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啟體

俄文譯本《阿Q正傳》序(2/5)

作者:魯迅字數:18586更新時間:2019-07-26 00:39:41

    如果寫不出,或者不能寫了,馬上就收場。所以這日記要有多麽長,現在一點不知道。

    一九二六年六月二十五日,記於東壁下。

    六月二十五日

    晴。

    生病。——今天還寫這個,仿佛有點多事似的。因為這是十天以前的事,現在倒已經可以算得好起來了。不過餘波還沒有完,所以也隻好將這作為開宗明義章第一。謹案才子立言,總須大嚷三大苦難:一曰窮,二曰病,三曰社會迫害我。那結果,便是失掉了愛人;若用專門名詞,則謂之失戀。我的開宗明義雖然近似第二大苦難,實際上卻不然,倒是因為端午節前收了幾文稿費,吃東西吃壞了,從此就不消化,胃痛。我的胃的八字不見佳,向來就擔不起福澤的。也很想看醫生。中醫,雖然有人說是玄妙無窮,內科尤為獨步,我可總是不相信。西醫呢,有名的看資貴,事情忙,診視也潦草,無名的自然便宜些,然而我總還有些躊躇。事情既然到了這樣,當然隻好聽憑敝胃隱隱地痛著了。

    自從西醫割掉了梁啟超的一個腰子以後,責難之聲就風起雲湧了,連對於腰子不很有研究的文學家也都“仗義執言”。同時,“中醫了不得論”也就應運而起;腰子有病,何不服黃蓍歟?什麽有病,何不吃鹿茸歟?但西醫的病院裏確也常有死屍抬出。我曾經忠告過G先生:你要開醫院,萬不可收留些看來無法挽回的病人;治好了走出,沒有人知道,死掉了抬出,就轟動一時了,尤其是死掉的如果是“名流”。我的本意是在設法推行新醫學,但G先生卻似乎以為我良心壞。這也未始不可以那麽想,——由他去吧。

    但據我看來,實行我所說的方法的醫院可很有,隻是他們的本意卻並不在要使新醫學通行。新的本國的西醫又大抵模模糊糊,一出手便先學了中醫一樣的江湖訣,和水的龍膽丁幾兩日份八角;漱口的淡硼酸水每瓶一元。至於診斷學呢,我似的門外漢可不得而知。總之,西方的醫學在中國還未萌芽,便已近於腐敗。我雖然隻相信西醫,近來也頗有些望而卻步了。

    前幾天和季茀談起這些事,並且說,我的病,隻要有熟人開一個方就好,用不著向什麽博士化冤錢。第二天,他就給我請了正在繼續研究的Dr.H.來了。開了一個方,自然要用稀鹽酸,還有兩樣這裏無須說;我所最感謝的是又加些Sirup  Simpel使我喝得甜甜的,不為難。向藥房去配藥,可又成為問題了,因為藥房也不免有模模糊糊的,他所沒有的藥品,也許就替換,或者竟刪除。結果是托Fraeulein  H.遠遠地跑到較大的藥房去。

    這樣一辦,加上車錢,也還要比醫院的藥價便宜到四分之三。

    胃酸得了外來的生力軍,強盛起來,一瓶藥還未喝完,痛就停止了。我決定多喝它幾天。但是,第二瓶卻奇怪,同一的藥房,同一的藥方,藥味可是不同一了;不像前一回的甜,也不酸。我檢查我自己,並不發熱,舌苔也不厚,這分明是藥水有些蹊蹺。喝了兩回,壞處倒也沒有;幸而不是急病,不大要緊,便照例將它喝完。去買第三瓶時,卻附帶了嚴重的質問;那回答是:也許糖分少了一點罷。這意思就是說緊要的藥品沒有錯。中國的事情真是稀奇,糖分少一點,不但不甜,連酸也不酸了,的確是“特別國情”。

    現在多攻擊大醫院對於病人的冷漠,我想,這些醫院,將病人當作研究品,大概是有的,還有在院裏的“高等華人”,將病人看作下等研究品,大概也是有的。不願意的,隻好上私人所開的醫院去,可是診金藥價都很貴。請熟人開了方去買藥呢,藥水也會先後不同起來。

    這是人的問題。做事不切實,便什麽都可疑。呂端大事不糊塗,猶言小事不妨糊塗點,這自然很足以顯示我們中國人的雅量,然而我的胃痛卻因此延長了。在宇宙的森羅萬象中,我的胃痛當然不過是小事,或者簡直不算事。

    質問之後的第三瓶藥水,藥味就同第一瓶一樣了。先前的悶葫蘆,到此就很容易打破,就是那第二瓶裏,是隻有一日分的藥,卻加了兩日分的水的,所以藥味比正當的要薄一半。

    雖然連吃藥也那麽蹭蹬,病卻也居然好起來了。病略見好,H就攻擊我頭發長,說為什麽不趕快去剪發。

    這種攻擊是聽慣的,照例“著毋庸議”。但也不想用功,隻是清理抽屜。翻翻廢紙,其中有一束紙條,是前幾年鈔寫的;這很使我覺得自己也日懶一日了,現在早不想做這類事。

    那時大概是想要做一篇攻擊近時印書,胡亂標點之謬的文章的,廢紙中就鈔有很奇妙的例子。要塞進字紙簍裏時,覺得有幾條總還是愛不忍釋,現在鈔幾條在這裏,馬上印出,以便“有目共賞”罷。其餘的便作為換取火柴之助——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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