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夫崖懇切道:“不委屈,不委屈,怎的會委屈呢?若不是得虧道長當年的點撥,我家那癲妻之病也不會好得這般快,更不會白白拾得一女,得享天倫之樂。”
麻衣道人洞如觀火,早已將岑夫崖的心事看透,說道:“嗬嗬嗬嗬——信士你既已得償大欲,心滿意足,又如何會寢不成寐,夜不成眠?”
岑夫崖直言不諱道:“唉!道長不愧為世外高人,夫崖的心事逃不過道長的慧眼,隻是夫崖自己也百思莫解,總覺得心裏缺了些什麽,又說道不出。故而還請道長指點一二......”
“嗬嗬嗬嗬——”
聞此,麻衣道人竟然開懷暢笑,笑聲郎朗,這反而令岑夫崖更為奇怪。
於是岑夫崖再次作揖拜道:“道長緣何發笑?”
麻衣道人給了岑夫崖一個肯定的眼神,點頭道:“老道我在為信士你高興啊,看來信士你果真是有仙緣的!”
“道長此話何解?”
“常言總道說,洞悉世事胸襟闊,閱盡人情眼界寬。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實則天下大同,需要自全局上謀求得失。信士你的心中所缺失的恰恰不是眼下的一己之利,故而小家情愛對信士你而言不過紅塵埃土。信士畢生所求的應當是更加弘毅寬厚之物,譬如說——”
岑夫崖瞪圓了眼睛接道:“譬如說持心守靜,悟道修仙?!”
麻衣道人捋了捋自己的垂肩白眉,氣度莊嚴而不可褻瀆:“要不說信士仙緣不淺呢。三花聚頂終是幻,腳下騰雲亦非真,欲念執妄滋擾元神,隻有斂元養魄,了卻因果方可成仙。”
岑夫崖生怕麻衣道人會像十年前一樣,隨性灑脫,說走邊走,連忙趕在他拔足離去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請求道:“道長在上,不如收了夫崖隨道長同去修仙。”
“誒?信士你這是作甚?”麻衣道人笑眯眯的將岑夫崖扶起,低聲神秘道:“並非是老道我不肯帶信士你同去修仙,隻是信士你可還記得十年前貧道曾對你說及過的話?”
“這......”
岑夫崖半吞半吐,心中遲疑反複。
麻衣道人也不浪費時間,繼續說道:“信士你於這俗世尚有牽絲扳藤的連結有待破除,故而即便隨了貧道去,也證不得道果。”
岑夫崖細細回憶道:“道長此言夫崖從不敢忘。當初道長曾說過,夫崖我尚有一情待了,一恩待報,一債待消。如今一情一恩皆已償還,隻是還請道長指明那‘一債’又是從何而來?”
麻衣道長紅潤的臉上驀地變得深沉起來,他的眼神裏蘊藏著幾分含蓄的威嚴:“信士可還曾記得七年前在楚地經曆過一場戰事浩劫?”
“七年前......楚地......”
如此慘烈的戰意,岑夫崖怎能忘卻。
但他僅是回想起“楚地”二字,腦海裏便立刻出現了屍橫遍野的畫麵,耳畔回響起拚死的呻吟,每一個人都拚盡殘力揮刀亂砍,撕裂靠近自己的每一具肉體,且無論敵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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