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初認識狄青開始，辛夷所盼無非是狄青好好活著，傅九衢不要黑化。但事情還是往她無法控製的軌道上快速地傾斜——
男人額頭全是虛汗，身子竟在輕微地顫抖。
傍晚時分，辛夷帶著羨魚在院子裏溜達一圈回來，發現傅九衢不在房裏，心裏莫名一慌。
他們嚇壞了，辛夷也嚇得夠嗆。
“沐浴過了？”
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辛夷想說這人不是那麽好殺的，且不說死刑複核手續的繁雜，就說這件事傳出去，也許死刑沒有批下來，反要為他惹出不少非議，沒得落下一個心狠手辣的惡名。
他沉沉的黑眸裏燃燒著火焰，仿佛從史書中快速翻閱過來，說不出的悲愴。
傅九衢將頭抵住她的，肩膀顫動，像一個痛失父親的孩子，卻沒有發出哭聲。
辛夷有點擔心，將孩子交給奶娘，換了身衣服找到衙門。
原本的劇情裏傅九衢黑化，正是因為狄青之死。
她心疼狄青，也心疼傅九衢。
然而，傅九衢沒有給她出口的機會。
這個時辰，衙門已下值，暑氣籠罩、沒有一絲風，衙門裏那幾個跪在地上的胥吏和衙差滿臉通紅、汗流浹背，仿佛蒸得熟透的大蝦。
堂上鴉雀無聲，糅雜了某種肅殺之氣。
傅九衢也看到了她。
她不僅知道現在，還知道未來，也正因為此，那種無力感才越是沉重。她是一個旁觀者，可她做與不做，對這個世界都沒有任何改變。
狄青之死猶如一把尖刀，深深插在傅九衢的胸口，也讓辛夷對傅九衢的擔憂成倍數地升級。
“九哥……”辛夷抬臉看著他，“你知道我想說什麽。那些人貪贓枉法、奴役百姓，該打、該罰、該死……但咱們可不可以不要用酷刑？”
“這是怎麽了？”她問。
此刻辛夷摟著他，看著他堅毅的側顏和緊皺的眉頭，好似有一股涼氣從腳底躥起來，迅速地彌漫四肢，無邊的恐懼。
珠簾微動，天水閣荷塘的風吹來荷香。那是午後輕風最溫柔的撫摸、最纏綿的愛，卻掃不平此刻她內心裏的恐懼。
死不可怕，淩遲死卻實在可怕極了。
“恨誰？”傅九衢問。
辛夷正想找個涼快的地方坐等，堂上突然傳來傅九衢的聲音。
趙禎推行仁政，死刑的可能極小。
“前陣子不是鬧水患嗎？揚州境內多有河堤和塘堰決堤，官府便下派了差役，修填決口……這個可全是苦力活，本是按戶攤派人丁，可最後，有錢人家花錢了事，沒錢的人家，要自帶幹糧上壩，有個七旬老翁，本可免役，但沒使孝敬錢，被攤派了差役，這兩天太陽大，生生熱累而死……”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