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回皇宮(3)

["平靜良久的心，頓時湧起萬丈波瀾，夾雜著許久以來的恨波與怨浪，隻化成世間最感動的眼淚。蘇漪的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不由自己的滑落，掛在臉頰上，她卻不願去拭。 玉瓶與臘月沒必要去欺瞞一個死人，在她們的心裏、眼裏，自己是一個早已經死去的人。他真的愛她麽？不再是利用她，而是真心以待。 蘇漪想要懷疑，可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她去懷疑，有的隻有無止禁的感動。 “皇上駕到！” 玉瓶與臘月起身欲接駕，不等二人離開，就在後殿門口遇到了已經進來的康仁宗。 好想見到他！ 蘇漪輕輕地推開衣廚，讓縫隙露得更大些。 “玉瓶（臘月）拜見皇上，萬歲萬萬歲！” “平身！你們各自去忙，不用侍候！” 他的聲音還是那麽富有吸引力，蘇漪此刻聽來，覺得親切而感動，狠不得立馬就衝出去，告訴他：自己未死！ 可她不能，在他們的心中，她已經是一個死人了。若是他知曉，她便是真命鳳女，一個令小淮王提前起兵的女子，他會怎麽看？ “是——”玉瓶、臘月離開後殿。 康仁宗疲憊地移向芙蓉帳，撩開紗帳，坐在榻前，一臉沉思。 “皇上，夜深了，老奴侍候你歇息……” “不用侍候，朕想單獨呆會兒……你去外殿候著。” “是——” 蘇漪看著落漠而憔悴的他，心裏疼惜不已。康仁宗在榻上坐了一會兒，脫去靴子和衣躺在榻上，目光呆滯地凝視著帳頂。 蘇漪隨著他目光的落處，帳頂繡著粉色的百合，還有成雙的蝴蝶。百合，這不正是她最喜愛的花麽？若說碧心宮的改變，許就是這帳頂的百合吧。 康仁宗呆呆地望著帳頂：“孔百合……南福王的孫女……”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回憶什麽。 蘇漪的心咯噔一下，他已經猜到自己沒死了。隻要稍知建州南福王府底細的，一猜也能猜出來嘛，當年有幸從那場浩劫逃過的隻有孔蘭馨一人。南福王根本就沒有兒子，孔蘭馨便唯蘇漪一女。孔百合，名百合，隻因為她喜歡百合花。 又聽康仁宗道：“朕本該厭你才是，可自你離開，朕卻莫名的掛念著你。你易嫁小淮王，或許是為了報複朕吧……朕那樣待你，你定是恨極了朕……”“你恨朕，朕又何曾不恨你……” 愛她，卻又恨她。 蘇漪沒想到，他知曉自己未死之事。可他依舊對這碧心宮有著莫名的牽念，還常來這裏就寢、歇息。 他們有著相似的童年，有著相似的性情，甚至還有著相似的情感。最愛的人，卻是莫名的恨與怨，情感糾織得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斬不斷理還亂。 “蘇漪，你離開好，不用陪朕麵對這破碎的河山……” 不，他又怎會了解，她就不是追逐榮華之人，隻想尋求一份真心。然他與她，終究注定了錯過。 康仁宗躺在榻上，被孤獨的潮水包裹著。他凝視著帳頂，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拉過綢被，微閉上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