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操琴3

["她向來最厭惡虛偽造作的人，可是這樣不誠懇的自己又與他們有什麽分別？ 隻是這其中隱秘之事她永遠也不可能向人道出，那是她的最底線。她不希望別人知道她不屬於這世界，她和這裏人的每一個人都不一樣，仿佛異類一般。 正在心漣不斷思索，越發糾結的時候，卻是玉霄公子一聲輕歎令她恍然回過神來，尷尬地笑道：“方才我晃神了。” “雖然玉霄不知夫人為何憂愁，但是彈琴可以解憂，夫人請吧。”他指著她懷中的琴，勸道。 “你說得對。”心漣很快恢複過來，言語輕快，已無方才的沉重之感，神情中的陰霾也悉數散盡。 她恢複得太快，不禁令玉霄公子猶疑起來。看她方才一副憂思甚重的模樣並不像假裝，但她的臉變得這麽快，又像是毫無所謂一般。 他還沒想明白，就聽見心漣說了一句：“此曲名叫春江花月夜。” 話音落，琴聲起。 指尖在古琴上輕流的流動，心漣此刻覺得隻要手中有琴，心中有琴，便不會迷茫。即使到了明天所有的一切都滄海幻化桑田，琴也不會離她遠去。 想著，她循著旋律配上詩句輕吟出聲：“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裏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這首《春江花月夜》無論是琴曲還是詩句都妙不可言。 詩句中的一句疑問——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問得多好，越是無法回答越是發人省思，將人引入千回百轉的境地，無法脫身。 從頭至尾，字字珠璣。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曲終一種深深的震撼和突然結束的無力感轟然漫溢上來，這一曲她彈得太專注，有些耗盡心力的痛苦，連喘息都變得急促起來。 “你太強求了。”玉霄公子趁她無力失神的空當，從她懷中一把取過琴，自己彈起《春江花月夜》。 一樣的曲子，他卻撥弄得十分隨性，不注入絲毫執著進去，反倒有一種不一樣的味道，充滿釋然和輕鬆，不像方才心漣彈得那般意味深重。 春江花月夜，五景齊聚，本該是十分美好的景象，卻讓她彈得莫名有些悵然若失。 示範完畢，玉霄公子緩緩道：“這曲可用，夫人不要再擔心。今日你也累了，回府休息吧。” 心漣不再逞強，無力地應下起身便要離開。她心中很亂，走的也急，一個不慎竟然被椅子腿絆住，身體順勢前傾，搖搖欲倒，卻是玉霄公子及時扶住了她。 “多謝公子，心漣告辭。”她不動聲色地推開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慌亂中道一聲謝，便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門去。 你怕被人識破真心嗎？你心裏究竟有怎樣的苦不願意流露出來？你一臉淺笑恰如和煦春風，卻不過是虛假的一張麵具吧…… 玉霄公子猜測著已經將她費力掩飾的內心猜透，他這般輕易地洞察她的內心，竟然隻是因為感覺這種微妙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