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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往哪裏去(1/5)

作者:閆文盛字數:34732更新時間:2019-09-21 01:52:31

    內心的漂泊

    我想,在組成生命的隨意性之間,我們所麵對的仍然是大體上一成不變的生活。有一些時期,這樣的生活形成了一種必須。在你認定了一件事情、習慣了一種感情、看準了一個人之後,剩下來的事就仿佛是另外一個自己的,我們所應該去做的就是如何與這件事情、這份感情、這個人更協調罷了。因為在此之前,我們實在無法預料到今天會發生什麽。因為無法預料,也就比今天更為單純。有時琢磨著那些年為什麽會對未來充滿了憧憬,那也隻是悵然中的一種回頭罷了。那些時候所能感覺到的愉悅,在生活漸漸充盈了之後早已消失不見。可生活還會從充盈再慢慢變回到以前那樣有所期待的狀態裏去。我所指稱的這一部分,與改變了的那一些還是不同。我們極其容易忽視的改變,恰恰與那種相似性構成了人生的一種完滿。在這樣的一些時候,我可以麵對自己的今天。

    人在獨處時對這世界的感受與別時總不會相同。倘若在人群裏感覺到孤獨,並且暗自知曉這樣的孤獨是有出處的,又能夠理智地喜歡這種孤獨,不會被縹緲的情緒帶入到一個誤區裏去,那樣的話倒不妨充分感受一番。隻是通常這樣的事情並不延續很久就變形到集體的意識裏去。那種融入看起來並不艱難,關鍵的是,你所在的這一個群裏,有一些人也是像你這樣過來的。生活在我們麵前所呈現的那種雷同如此荒唐而可笑。這樣一來,我們就大可不必在意自己是多麽與眾不同的。作為人群裏的一分子,在體會到這種雷同性之後可以使自己的心境更加隨意一些。有時開一些無妨大雅的玩笑也無不可,有時堅執一些也無不可。我們常常能夠體驗到的那種自我控製力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加強。這是非常好的事情,對生活而言。如果有時候做不到,認可自己在情緒上的放縱也沒有什麽,隻要不過於出格兒,這個世界就依然是那樣子。

    我有時在為一種分離辯解,為使自己不至過於痛苦,我的心必須擺脫可怕的疑慮。在時間的緩緩的流動中向前過渡——假若我感受到這個,並且不再一味傷感的話——我的周際就會充斥一種向上的攀登的力——而我的生活就當真如陽光般鮮豔明媚了。至於我在夢裏所看到的,在這時一再出現。雖然恍惚,但並不盡是失真的幻象。我熬夜很晚,極少的時候,甚至通宵不眠。規律的生活一旦被再度打破,要想恢複就形同對自己造成壓迫。因為相愛的人的長時間離去畢竟不是隨意性,倘若是隨意性倒好了,這樣承受起來相對容易得多。在我的內心裏,一些無法節製的情感其實已經泛濫成災。到了現在,距離分別的日子已經越來越遠,我原以為時間會把我的衝動過濾,演變成一種穩固流淌的柔情;事實上,在我這樣想的時候有一部分柔情已經形成,隻是在後來卻前功盡棄了。這後來出現的情況讓我措手不及,我所保有的希望,幾乎像恐懼一樣,使我痛苦得難以忍受。

    情感的演進總是有這樣一個過程。如此看來,我也不是一個局外人。我所感受到的,從遠方也反饋回來了。我們彼此之間所能達到的一致也越來越多。有時我反省自己,覺得已經認同了這樣的情形,甚至可以釋然了,但一個夜晚過去,悲傷依舊如前,並且隨著了解的增加,在交流的空隙所感覺到的惶惑也漸漸形成了慣性。生活裏,這樣的悲傷的更新是如此頻繁,假若沒有寫作這樣一樁事情存在,那必然會有另一樁更加糟糕的事情發生。好在,這樣的時間遞進中,所穿插的機械的工作打斷了我的一部分思維,使我不能夠全副精力集中到悲傷那裏去。常常是如此,我覺得自己的心穩定在那裏,自以為長此可以下去了,卻無法控製在一個突然的時分裏又完全推翻了剛才的念頭。我的期待也是,因它引起的困惑還未真正消退,新一輪的期待便已出現。如此這般,我無時無刻不處在焦慮之中。這也是正常的,稍微讓我意外的是,在這樣的念頭裏,我覺得一切自我安慰都形同虛設,它們很快就歸於消隱,而那無形的泛著記憶之光的新鮮物質充溢在空氣中,它們纏綿悱惻,超過了以往百倍。

    我所知道的自己的柔情,因為愛所帶來的,總是時時泛起;在突兀醒來的晨際,看著朝陽在窗外閃耀著,就極其自然地希望這一捧陽光能夠傳送到那千裏之遙。而我們所一同感受到的陽光也並未固定在那裏,它在我的記憶裏時時出新,至於她的身姿,體態,長發,以及她的肌膚,也一同伴隨著這陽光,從記憶裏常常鑽出。我嗅著那氣味,常常的,感覺她還在那裏。我不用言辭,而隻是凝望著,把那麽長的時間消解。被我們所記住的這部分,其實在此前久遠的光陰裏已經出現過。這樣的一些時分,我注意到她安神的樣子,熟悉到像是幾生世在一起了。我又能說什麽好?在我的眼睛裏,這個世界也單純得要命,將來,等我們在一起了,我再告訴她我所想的。那時候,我可真是寡言了一陣子。諸如此類,也都慢慢地走得遠了。

    有時為了結束這痛苦,我寧願到她那裏去。這話我幾乎很少說出口,但它們纏繞我可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想說到我的情感在這裏的主導性。但我知道這痛苦並不是永恒的,甚至在一天裏的某些時候,它也會成為烏有。餘下來的時間裏,它像海綿裏的水一樣綿密地分布在我的身體裏頭。我未嚐知道會這樣,又未嚐不知道。我的迷惑之處隻在於,我動了感情了,但有時還是置身事外在考慮到其他事情。想到這一點足以令我膽戰心驚。譬如我的嫉妒心,再譬如,一想到我的悲傷有利於我的愛情,就稍稍得到寬慰。當然,我記憶裏,普魯斯特也便是這樣子。如此我覺得自己並非像原來想的那樣孤單,而她也並非是。真是奇怪,這樣想的時候,痛苦馬上就緩解了。我又沉浸到我的柔情裏去。

    似乎好久不像這樣子了。我所存在的希望而引發的幻滅感,另一方麵,因焦慮而喚醒的愛情,一同在我的命運裏降臨了。我很少願意讓自己的生命裏有如此沉痛的力不從心的感情。雖然一再這樣總是殘酷的,而且,我這樣想了,也於事無補,到了後來,我就寧願按照自己的心願去鄭重對待我所麵臨的。我所聽到的聲音總是又柔軟、又好聽、又清秀。每當我自以為理解了這樣的聲音時,就對這個世界的其他都失去了興趣。而由這聲音所帶出來的那個人,在我的生命裏出現時,我就知道自己的選擇對了。這也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隻是覺得不可以聽天由命。在此期間所發生的一切故事,也是自然的,我不認為它們打擾了我。我覺得自己愛得那麽濃厚,這世界又如何要以殘忍待我?

    白天裏在家時那麽悶熱,而今夜裏涼了,如同夏季的尾。我覺得自己的心也寂了。我跟你們講,這安然的夜晚,該當日日好夢。

    時間的皺褶

    經過了一段時期的反複,我的情緒漸漸穩定了。而路經街口時我才抬頭,天氣卻早已變得明朗多了,那些風雨如晦的光陰似乎已經回歸到了記憶。多麽有趣!當我與他們說起這些,幾乎不用什麽過渡地,就找到了那種真正的知音。我依賴這樣的安慰度過了一些日子,另外的一些歲月,還在一種慣性的推動下延續著。有時我打開了筆記本,從那裏找到一些往事的蹤跡。那些已經縫合的部分,被我的目光一掃,又兀自撕裂開來。我這樣琢磨著,夢裏也在想事情。那些被我冷淡的虛空,也無法再往前推動一步。我覺得這樣的寫作已經把我向一個未名的區域推去,與這個世界真實的景物相比,這裏的風險性卻是前所未有地加強了。按照這種思路繼續下去,我固然無法獲得大多數人的青睞,即便連我自己,也開始懷疑起來。但事情的關節並不在此,假設我在這裏慢慢找到出路,那隱藏的部分被我挖掘出來;此前此後,在我真正下一種決心的時候,看到了人生的路途變得順遂,我的好奇心也自然地越過了障礙,能夠與事物真正地對話了;那這裏存在的問題就似乎與選擇並無關涉,這是一條唯一的路。我在這裏走動,看得著最遠處那十色風光。

    與以往一樣,我在重新回歸到寫作的時候有一種興奮感。這中間有一些緩衝。它把我其間的一些思緒悄悄地消化了。而當我俯身看下去,樓下的人群如蟻,那裏麵所包蘊的東西超越了我想象中的所有可能。這是寫作最讓人迷戀之處。我試圖建立一個渠道,與那裏的人們真正相親。長時間的與人群的分離使我的神經受損,某一天,假若我不出門的話,我就被那種恐懼折磨得信心喪失,頭腦發暈。之前我或許與某些人說一些話,脾氣估計也不是很好。因為我後來實在想不起來最開始的時候是什麽樣子了,所以一旦麵臨往事,我就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這樣強製性的勞動給我帶來過短暫的痛苦,而時間一過,就又煙消雲散了。我們之間,我是說,那些過去的歲月與自己,也會構成一種待加強的關係。我偶爾會回到出發的地方,與那大多數時候的失憶不同,這偶爾的返回教給我一種有益的對照法。我真正能夠明白一些事理的時候,就進而想要通過這些對照把自己的問題解決掉。

    數年來,我為了守護自己心裏寫作的願望,遷徙過一些地方。這個世界的存在,有時那麽顯明,有時卻又模糊起來。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之間的那些路標,也在一茬茬地輪換過了。我現在再經過三年前的路口,自然會有一些不同。難得的是,時間自在地固定了那麽久,它們絲毫沒有介意世界這變化。每一天,我都在心裏翻騰著,也深知這樣審慎所付出的代價巨大。我任由自己所縮小的世界的時空間隔,其實在別人那裏,完全是相反的樣子。我們有這樣一種不同,因為這走向看起來多,實則最終成了唯一。我們好歹把日子變成了這樣,在適當的時候,也盡可以把它放棄掉。每天早上,我支撐著自己的身體起來,昨天夜裏的夢幻把我弄得疲憊了。當我下樓,世界才開始回攏。我覺得時間的力量似乎聚集了。在與外在的世界的溝通之間,那種敏感的天性總是無限地存在著。當我們改變一些東西,使一些習慣暫時停止下來,劈頭蓋腦地對別人說一些話,看起來絮叨而天真,或者幹脆一聲不吭,這都也無關緊要。但是歸根結底,這種我行我素的生活把我們出賣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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