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冷灰
24號文字
方正啟體

憶韋素園君(2/4)

作者:魯迅字數:9124更新時間:2019-09-21 04:50:56

    不久,未名社就被封(7),幾個人還被捕。也許素園已經咯血,進了病院了罷,他不在內。但後來,被捕的釋放,未名社也啟封了,忽封忽啟,忽捕忽放,我至今還不明白這是怎麽的一個玩意。

    我到廣州,是第二年--一九二七年的秋初,(8)仍舊陸續的接到他幾封信,是在西山病院裏,伏在枕頭上寫就的,因為醫生不允許他起坐。他措辭更明顯,思想也更清楚,更廣大了,但也更使我擔心他的病。有一天,我忽然接到一本書,是布麵裝訂的素園翻譯的《外套》(9)。我一看明白,就打了一個寒噤:這明明是他送給我的一個紀念品,莫非他已經自覺了生命的期限了麽?

    我不忍再翻閱這一本書,然而我沒有法。

    我因此記起,素園的一個好朋友也咯過血,一天竟對著素園咯起來,他慌張失措,用了愛和憂急的聲音命令道:"你不許再吐了!"我那時卻記起了伊孛生的《勃蘭特》(10)。他不是命令過去的人,從新起來,卻並無這神力,隻將自己埋在崩雪下麵的麽?……

    我在空中看見了勃蘭特和素園,但是我沒有話。

    一九二九年五月末,我最以為僥幸的是自己到西山病院去,和素園談了天。他為了日光浴,皮膚被曬得很黑了,精神卻並不萎頓。我們和幾個朋友都很高興。但我在高興中,又時時夾著悲哀:忽而想到他的愛人,已由他同意之後,和別人訂了婚;忽而想到他竟連紹介外國文學給中國的一點誌願,也怕難於達到;忽而想到他在這裏靜臥著,不知道他自以為是在等候痊愈,還是等候滅亡;忽而想到他為什麽要寄給我一本精裝的《外套》?……壁上還有一幅陀思妥也夫斯基(11)的大畫像。對於這先生,我是尊敬,佩服的,但我又恨他殘酷到了冷靜的文章。他布置了精神上的苦刑,一個個拉了不幸的人來,拷問給我們看。現在他用沉鬱的眼光,凝視著素園和他的臥榻,好像在告訴我:這也是可以收在作品裏的不幸的人。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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