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冷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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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隱匿者遁逃(1/5)

作者:閆文盛字數:12536更新時間:2019-09-21 05:20:39

    《延安文學》2006年6期

    這屋子已經空了。老遠遠的,從路邊兒一看,根本不知道這屋子已經空了。因為天色黑下來了,該回家的人都回家了,沒有回家的人,也都找好了落腳之處。如果天色再晚一些,氣候變得森冷,就連尋找的力氣都沒有了,到那時候,就隻好將就著在橋頭露宿一宿了。這樣的事情並不是沒有發生過,但我現在年齡大了,如果還像年輕時候那樣,在橋頭下睡一覺,回頭起來,骨頭就要散架了。好在天色還不算太黑,就著路燈散發的光芒,可以看得到那屋子的門並沒有落鎖。雖然沒有落鎖,但怎麽能夠確定那裏就沒有人呢?三十年前,我就遭遇過這樣的一幕,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我,鬼張七,用自己那雙可以踢死一頭野牛的大腳把屋子的門踢開了。結果呢,卻出乎我的意料。那屋子裏的人沒有被驚動,卻把我自己給驚動了。當時呢,屋子裏有一男一女兩個人,他們正臉對著臉在說話呢。在他們的麵前,一盞油燈正發出如豆般的幽幽藍光。我咳嗽了一聲,兩聲,三聲,我的聲音夠大了吧?但那兩個人,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倒是我自己,心裏慌慌的,像遇到了鬼。麵前的一切看起來真的是匪夷所思。因為那男子的麵龐稍微傾斜過來,可以看到他的麵容是青色的。他的衣服,也是青色的。他好象在說著話,但聽不到半點聲音。他的嘴唇動著,但也僅僅限於此。至於他對麵所坐的那位,是個長發披肩的女子。我站在門口,她背對了我坐著,看不到她的表情,更聽不到她說話的聲音。他們的下麵似乎都有蒲團,我那時覺得累了,就想把他們坐著的那蒲團拿過來,供我歇歇腳。但我沒有這樣,其中原因難以言明,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麵對這樣的兩個人,我心裏竟然存了一點疑慮。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年齡長了幾歲,膽子卻變小了?後來我才覺得這是個狗屁道理,因為我的大作為都建立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後。但這件事情拖延的時間夠長了,長得足夠我把前此一生的大小事情都咀嚼一遍。那時我還深深埋怨自己。你要知道,要依我再年輕時候那脾性,遇上這種事,根本不會多做他想。我自作主張慣了。那時我還不像現在這樣,屢受磨難,曆經滄桑。老實說,那時我剛從鄉村裏出來,做什麽都是由著性子來。我什麽沒有幹過呢?就差沒有殺人了。按說殺個把人也不是什麽大事,但我就是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機會。我這樣說,你肯定覺得可笑,但道理明擺著。那時我肩抗兩隻麻袋,一隻裝我的被褥,另一隻裝了我謀生的夥計。我依靠什麽謀生呢?在以前這一直就是個秘密,就連後來尾隨了我三個月之久的兄弟老六都始終沒有弄明白。他看我成天吃香的喝辣的,也不見我務弄什麽正經營生,就總是拿那種好奇的目光瞧著我。我因為嫌他總這樣生愣愣地瞧,心中老大不耐煩,有一些天,確實動過殺死他的念頭。可這個念頭沒有付諸實施,就被他逃走了。

    那時候,興許他已經瞧出我動了殺機,所以在以後的日子裏,他再也沒有在我的麵前出現過。我呢,總是一邊想念著他,一邊提妨自己再度重複這樣的錯誤。我這個人吧,之所以能夠活了這麽多年,回想起來,最值得我慶幸的就隻一點。我善於對以往的生活做出總結,同樣的錯誤,我隻犯一次,從來沒有過重蹈覆轍的事情發生。當時呢,這個叫老六的人啊,雖然做了我的兄弟,但他一直沒有弄明白我的優勢在哪兒。其實何嚐隻是沒有弄明白,他簡直就像一頭蠢豬一樣,因為惦念著我給他的那點兒好處,跟著我犯了那麽多錯誤。我樂嗬嗬地看著他做這做那,從來沒有向他解釋過為什麽要去做這些事。我當然不能告訴他事情的真相,我一告訴他,首先就把我自己出賣了。你們現在大概都在想我為什麽像個絮叨的老人一樣講話了,但在以前,這樣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在我的身上。我那時除了做事,還是做事,我很少說話。我甚至想過,哪怕我一生中隻會說二百個字就夠了,剩下的,都交給那些喜歡語言的人吧。從什麽時候起,我改變了自己的做法,話說得多起來,並且,沒有章法,也不講情理了呢?我也記不得了。我所能記得的隻是,在我過了五十歲生日的第二天,我一個人跑到河邊去祭奠了我的兄弟和親人們。他們都死了。隻剩下我一個人了。至於他們是怎麽死去的,也已經不重要了,就像我為什麽會從鄉村來到城市,走上一條無法回頭的路,也已經不重要了。在我整個兒的生活中,除了在事業上我一向謹慎從事,其他時候,我盡量粗枝大葉的,要不,光是記憶,就足夠把我淹沒了、吞噬了。這些年,我連女人都疏遠了,因為在女人麵前,我的秉性無法很好地保留下來。你們大概都聽說過鬼張七為了一個女人連殺十三個壯年男子的城男舊事吧?那件事情,發生在十五年前,正是我的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我那時建立了一個龐大的網絡,手下有一幫能夠賣命的弟兄們。而我破了殺戒,跟我收羅第一個弟兄有關。他當時被三個仇人追殺,正在橋西通風巷裏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看見我,他連想都沒有想就給我跪下了。我當時呢?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所以我遞給他一把刀,命他暫時隱蔽,在那三個人跑過來的時候,我一轉身,手起刀落,迅速地解決了為首的那一個。剩下來的那兩個人,趁他們被突襲弄懵了頭的空子,我就和我後來的順子兄弟,一人一刀,結果了他們的性命。那時候呢,也是個動亂的年月,我們殺了人後,隱姓埋名到鄉下去隱居了一陣子,過了幾個月,我就易了一次容,沒事人一般回來了。開始的時候,我偶爾還會想起那件事,再過了一些時日,在我再度收羅兄弟再度殺人的時候,那件事就水過無痕了。它打了一個漂亮的回旋,離開我了。要說我是不是徹底忘記了,這一點確實很難講,但後來發生的一係列事實,卻把我拖入了一個泥潭。我呢,早被自己的凶性暴虐寵壞了,很少仔細想過這些事會帶給我什麽。後來我在橋西建立了自己的江湖地位,變成了鬼張七,卻是來自那個水性揚花的女人之賜。但她勾搭的十三個人都死了。殺死最後一個人的那一天夜裏晚風吹拂,我和我的弟兄們沿著馬路激奔,腦門上的汗流成了一條河流,匯入路邊的河水中。天上的星星追著我們跑,我們動一下,他們就動一下,我們停下來,它們也就靜止了。我低下頭,地下沒有星星了,隻有無盡的冤魂在哭喊著。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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